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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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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狭小,生活气很重很重,仿佛一眼可以窥见他人生的全部。

门口的斑驳发黄的墙上刻着成长的痕迹;老旧脱漆的书桌上有着奇形怪状的图画和暗号;桌上的铁杆挂着的衣服风格迥异;对面一道明亮的黄,一抹黯淡的蓝,不需要猜也知道哪个属于许存真。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黯淡的蓝当中,竟然躺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玩偶。

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

谢昱宁回头,飘忽思绪中那张稚嫩的孩子的脸逐渐与眼前棱角初现的清隽少年重合,多了分锐利,少了分懵懂,而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始终在他立体的眉骨之间沉淀。他盯着他的脸发怔。

太超过了。

这种触碰到生长脉络的感觉,太超过了。

要认识多久才能做到毫不介意亲近,毫无保留接纳?有的人一天,有的人几月,有的人需要好多好多年,有的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他并没有悲惨到穷极一生难以感受爱、信任爱,但也绝对不是什么一、两年就能把心防彻底打开的人。这很奇怪,特别奇怪。从前担当这种角色的人是有血脉联系的姐姐,是一同长大如同亲哥的袁了凡。不,把他和他们放在一个位置上比较,这本身就是一件最奇怪的事。是一件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怪事情。

只是做好暴露的准备,并不做好暴露于痛苦的准备。即使是必然,也不是必然能够接受。

“要不,你还是回家写?我……可以在电话给你讲。”

许存真看着他说。

当时那个眼神,仿佛装下一整个雨季的眼神,谢昱宁不懂。那时不懂,之后出现过很多次,他都不懂,不想懂,不敢懂,甚至于怨恨。要他真正读懂这样的潮湿,必然要真正经历过足够多的雨天。只恐夜深花睡去,点得了高烛,照不见红妆。

“我人都到这了还打电话,电话费不要钱啊?”想不通的事就不想,这向来是谢昱宁的一大优点。他信步走入房间中,回头再看,他对还在门口发愣的人招了招手,“还不过来?小许老师,我一题都还没写,你这可没地方给我过夜哈。”

男生的神情是那么自然,和平时别无二致,好像刚刚只是突如其来的放空而已。是自己想多了吗?是自己想多了吧?后者当然是更好的。

十指松开力道,像得到阳光垂怜的阴雨里的花,木僵的枝茎缓缓舒展开。许存真像只被扯着牵引绳的小狗,却是极其自愿的。

——只是面对这张一字未动的作业纸,他又有些舒展不开了。

学校统一发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又薄又滑纸变成了顺滑厚实的活页纸,有些飘逸的字迹也变成了工整端正的楷书,旧题换新装,赏心悦目了不少,可是——空啊。

许存真朝他看过来,谢昱宁朝他看过去,两个人大眼瞪大眼。

心虚的人先低头。谢昱宁吐了吐舌,却依旧理直气壮,“你不觉得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吗?布置这些题是我等庶民该写的吗?”

“……你别胡说。”

“我胡说吗?”小谢同学化心虚为悲愤,重重地戳了戳那张崭新的作业纸,“你看看你!你这几天给我布置多少题目了,都没管我能不能学得懂!你这是揠苗助长!你你你你要害我!”

“我……害你?”

谢昱宁抱臂靠着椅背,“嗯!”

许存真忽地被他逗笑,身体往前倾双臂撑在书桌上,认真把题目重新看了一遍。清一色的函数题,是谢昱宁数学最薄弱的一个板块。他总是学不懂函数类的题目,却很擅长几何题,也最喜欢写这类题目,倒也符合他的个性。

可能是有些急于求成了。

“抱歉,之后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他指尖压着的纸片向它主人的方向一滑,“那现在,想先听一听我的解法吗?”

许存真的眼珠,黑与白很分明,总给人一种安稳可靠的感觉。灯光温润,睫毛长而浓密,鼻梁直而高挺,在脸上投下一小块一小块的阴影,微翘起来的唇角让他整个人也像灯光一样温润。谢昱宁侧身,一只手撑在许存真的椅背上,一只手撑在桌上,思绪跟着视线一起飘忽。许存真这个样子是特别吸引人的,正是因此他才允许了这段令人厌烦的联系的长久的生存,除此之外另找不到原因了。

学校里容貌出彩的人很多,女生偏多,男生偏少,所以很多明明十分普通的男生就会被捧得很高。蒋诗淇常常笑他是纳西索斯,自视甚高,他说你蒋诗淇就是其一。

不过能让他挑不出毛病的脸确实很少,不论是学校乃至全市高中生群体中的风云人物黎昭和施明霁,还是被他们班大部分女孩暗恋的窦途,他总觉得不过如此,或许是早就见过太多,心里起不了什么波澜。从前他以为许存真亦是如此,是如前者,普通,很普通,甚至都很难做到有存在感,让他一度担忧赵雨桐的眼神。可事到如今,他恍然觉得自己脸疼得很。

黑色的墨水在淡淡泛黄的草稿纸上勾出一个很标准的圆,许存真这个人也像他笔下的圆。他突然想起某个午时,教室被照得亮堂堂,桌上考卷的分数比过热的阳光还要让人心烦,许存真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两个小面包走进了教室。

“让我看看?”

他偏过头,换一个方向生闷气。

许存真就又绕到另一边,蹲下来,“这一次测试的内容本来就是你比较薄弱的一块,你不必因此那么灰心。”

他这人确实是木,连安慰人都安慰得那么官方。

而谢昱宁却很凶,“是都怪你教的不好!”

本来是生自己的气,看到他却像是看到了出气口,坏脑筋的觉得怪罪到别人身上自己也许就没那么差劲。然而人在出过气之后难免又会后悔自己的冲动,首先人家许存真并没有帮助他的义务,其次自己的学习本身就怪不得其他人——不识好歹。他数学成绩差早在许存真出现以前就是既定事实了。

可许存真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温和地应承道,“是我不够用心,所以让我帮你看看卷子吧,我们一起把这些错题变成下次考试的加分项,好吗?”

谢昱宁觉得他都不是好脾气,是天生就没有脾气。

于是他把考卷推出去,往旁边让了一个位置。许存真翻看他的考卷,他就坐在一旁吃面包,许存真翻到后页的大题,他就差点一口噎死——入眼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简笔画和吐槽,全是他考试写不出来时随手乱画的他“痛苦”投映。

尴尬死了,他反悔要把卷子拿回来,许存真却压着不放手。

脸上温润清浅的笑容一如现在,他说,“你画得挺好看。”

那时心跳是如擂鼓的,他想不是他的问题,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承担这样的温水的包容。

想到这里,他竟久违的冒出了点惋惜的意头——这许存真为什么不是一个女孩呢?如果他是女孩,应该没有男生会不想追他吧?如果自己追到了,指不定还能谱写一段有情鸳鸯双双把北大上的佳话……

“……谢昱宁,谢昱宁?”

“嗯……嗯?!”谢昱宁扬起头看过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你走神了。”

男生收回手,撑着下巴看他,指间还夹着笔,眼里流淌着一股温和的笑意,“从哪开始听不懂的?我们再来一遍。”

谢昱宁脸腾的一下红了。

他看了眼许存真,又看了眼桌上的草稿纸,脑子里的废料倒不干净,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幸而“救命稻草”从天而降——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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