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珉竖起耳朵听了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好!”
“怎么了?”江展暮还有些疲,衣服还没穿上。
下一秒,门被人一脚踹开。
傅侯爷气势汹汹地进来,“傅十三!你个混账东西,给老子滚……”
话还没说完,傅侯爷看到江展暮,顿时脸色惨白。
江大人火急火燎地跟上来,“老兄,老兄,孩子也是到年纪了,男女之事实属正常,气大伤身,你别太怪孩子。”
可当江大人看清床上另一个人时,整个人吓得浑身瘫软在地。
当天,傅珉跪在檐下被他爹打得皮开肉绽。
侯爷每次挥鞭都呵斥大骂,“我叫你乱搞!居然还敢搞到江公子头上去!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傅珉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肯服软。
看着他满身的血痕,江展暮没管在旁边唉声叹气的父亲,心疼得冲过去,跪在地上求侯爷别再打了。
“父亲,侯爷!千错万错都我的错,别再打了,再打他就要死了!”他拉着傅珉哀求道:“十三,十三你认个错吧!”
“我没错。”傅珉脸上没了血色,眼神却很坚毅,他双手死死握着拳,嗓音虽哑却又中气十足,“我知道父亲和江大人生气,成亲是我提的,也是我拉着要入洞房的,一切和锦颂无关。要打要骂我毫无怨言,只求别打骂锦颂,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你还挺有骨气!看我今天不把你骨气打烂!”
傅侯爷气昏了头,也不管江展暮还在边上,重重挥起鞭子。傅珉眼见不好,立马将人护在怀里,那一鞭子便深深打开他肩上的皮肉,不断淌出来的血一滴滴落在江展暮脸上,他恐惧难过不知所措,他的眼神落在院门前,看到江启阳悄悄躲在后面。
傅珉死死咬住唇不肯叫一声疼。
他觉得傅珉真的就快被打死了,可傅珉就是不肯认一句错,像是头犟驴,任凭前方是悬崖峭壁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
“别哭……锦颂……我不疼……真的……”傅珉苍白地笑着安慰他。
后来江展暮再想,自己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发誓要永远爱这个男人,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改变。
忠贞不改,至死不渝。
鞭子打过的地方,皮肉翻卷起来,药粉撒上去很快就被血浸透。
江展暮小心碰着他的伤口,问道:“若是今后政见相悖,我要变革你要守旧,也依旧如此?”
傅珉毫不犹豫道:“依旧如此。”
随后傅珉问:“那锦颂呢?如果以后我们成为了官场上的敌人,你会不要我吗?”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可能会发生,江展暮想了想,笑道:“政见是政见,感情是感情,两码事,我爱你和我要杀你,可以同时存在。”
·
江展暮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下被汗湿了一大片,他仓皇地摸了摸身侧,傅珉大概已经走了很久了。
伤口好些了之后,傅珉同意他出帐走走。几个丫鬟替他更衣,披上傅珉给他的大氅,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掀开帐子的一瞬间,冷风拂面,他眯了眯眼睛,看到营区里有些忙碌,粮车一车接一车地拉,还有人赶羊杀猪。
身上皮草太重,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到底是在床上躺了太久,又亏了精血。江展暮是早产,生下来身子就不太好,好在是家中富裕,打小人参灵芝地滋养着,也补起来了,但还是有些偏弱的。
丫鬟扶他坐下,他叫来一个赶车的小卒,问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知道是傅珉从西北调来的粮草辎重到了,他又从自己私库里掏了银子,买了肉往百姓手里送。
前些日子傅珉就派了人把流民送回各家,各地缺什么补什么,如今又开始发粮,雁州下辖的几个县都能领到,一时间城中百姓高呼万岁,争着抢着要把傅珉迎进城。各种笼络人心的手段都用尽了,江展暮心里即为百姓感到高兴,又为朝廷感到头疼。
雁州曾经虽然算不上富饶,但百姓都能自给自足,手工业也很发达,城中富户也是不少的,但战乱一开始,朝廷四处征兵加税,又逢去年歉收,雁州一下子就萧条了。
江展暮曾多次向上峰请示,希望可以减轻税收,但上峰不允,他见民生疾苦却也无可奈何。话说朝廷也是无奈,北方叛军有郭天君,另有傅珉虎视眈眈,南方则流寇猖獗,人多势众,更为麻烦。
如此南北夹击,朝廷原说是先解决南方再解决北方,哪知朝廷军连连战败,其中缘由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虽说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朝廷的银子拨出去了,粮草辎重全都偏向南方,若不是将领有大问题,否则怎么会打不过所谓‘流寇’?
江展暮为此时时感到忧愁。
连流寇都打不过,那傅珉和他背后的西北曹家军若是想入主中原,岂不是轻轻松松?他心想,自己必须要稳住北方,稳住北方就要稳住傅珉,只能招安,不能镇压。
但从傅珉收买人心这点来看,傅珉之意,绝不仅仅在西北,更不仅仅在雁州。
前路,艰难。
江展暮叹了口气。
“大人何故叹气?”
熟悉的声音传来。
傅珉骑着匹皂色马,一袭黑色朴素棉麻长袍,腰系革带,手握长戟耍了个挽花,便掀起一股冷风,让他看起来仿若是天上武圣下凡,威风八面气势汹汹。
风卷起沙子,江展暮看向他,鼻子微微皱了皱,“啊嚏——”
傅珉神色一惊,几乎是立刻滚下马来,将手中长戟交给身后的副将,忙不迭替他拢好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