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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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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虚弱的缘故,宋竹央面色还有些发白,因此黑眸衬得更深,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更加清冷疏离。

身上,灰色睡衣外被套了件风衣——大概是江雪侧害怕他受凉从衣柜随手拿的。身体被棉被裹得严实,被子的每一角都往里掖紧。

也不知这群人哪里弄来的棉被,浑身被裹得密不透风,这令宋竹央颇有些动弹不得。

他依旧望向江雪侧,似乎在想什么,微微眯起了双眼。

从那微遮的眼瞳中,江雪侧的身形从模糊的边界重叠,而那张脸上色调分明,却看不甚清表情。

宋竹央下意识抚脸,指腹温热,落在眼眶周围,摸了个空。他想,忘记带眼镜了。

然后将手放下,手指同时带着记忆虚握,他垂眸望向空荡的手心,眼睫下掩着的眼神动摇。

他又想,手机也没有带。

没有这两样东西总归行动不便,他没怎么当过病人,要真被人处处照顾,总觉得不该。

“宋先生。”江雪侧忽的叫了他一声,与此同时,腿上感受到压迫,是那力量枯竭的厄若修琉希被雪侧放到床上。

这偏执的海洋生物,使身体这样柔软温热,要付出不少代价。他轻瞥一眼,支起右腿,于是本坐在他右小腿上的小鱼儿失衡一瞬,看着十分笨拙地在床上翻了个滚。

分神的时刻,脸上一凉。

是金属的冰凉,擦过肌肤,落于耳廓。

宋竹央抬眸,正见江雪侧俯身,将手从眼镜上抽回。他眼神还未变,一副端详的模样,待到确认替宋竹央戴好眼镜,方才嘴角翘起,眼里露出满足的笑来。

那张脸忽然清晰,以至带着的困意和疲惫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黑眼圈使他的肌肤看着更薄,薄到似乎包裹不住体温。

凌晨的雪侧成了憔悴的具象。

紧接着手心又被塞进东西,宋竹央低头,见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眼中情绪波动,更多的是诧异,因为他从没想过江雪侧这样了解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们竟也培养出了默契。

宋竹央笑了笑:“谢谢。”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三点五十,镜片映照莹莹亮光,那屏幕中的色彩使他瞳孔也开始变得五彩斑斓,于是眼神转向莫离塔时犹如投射一枚彩色烟花,好看而惊心动魄,炸得莫离塔一激灵。

向来识趣的莫离塔意会,知道该退场给主人公们留点嘘寒问暖的余地,于是屁颠屁颠捞起床上的小鱼儿,紧紧环着,生怕他挣脱,带着些谄媚道:“娃娃该去厕所了。”

见江雪侧有要帮忙的意思,他忙后退:“年轻人,你不知道,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是我这糟老头子把尿的,离了我只怕还不习惯呢。”他嘿嘿笑着,往门口撤离,“还有我家老婆子,一会没见怪想的,想得巴不得赶紧去找,所以啊,我们去去就回,不用担心哦~”

他信手拈来的功夫愈发熟练,这胡诌的把戏对江雪侧尤其适用,几句话的功夫便飞快逃出这间急诊病房。

而随着那身影不见,站于江雪侧身侧的织意总算浮现笑意,两眼弯弯。讨厌的家伙们走开后,空气都变得清新多了呢。

“小先生,我想您不必跟着去,那种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应当依靠和掌握的事情,由人去帮忙的话,大概会感到羞愧难当的。”

他笑眯眯说了些很有道理又蛮替人着想的话,江雪侧听不出他话语背后对莫离塔三人的讥讽,点了点头:“我去搬张凳子。”

宋竹央头顶旋着的注射液还剩一半,那液滴顺着输液管落下,汇聚于滴壶,缓慢落下,进入宋竹央的身体。按这样的速度,他们至少还要待半个小时。

总不能一直站着。

门口的墙角放着张红色塑料凳,因为颜色太过显眼,江雪侧一眼便瞄到。

而宋竹央也早就注意到这张凳子。它无疑是突兀的,但因他躺在床上,视线被侧边拉开的隔帘阻挡,只见到那张红凳的半边……

以及那半边露出的人腿。

从他的角度看,这张凳子显然是有人坐的,并且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宋竹央看着江雪侧走到那张凳子边上,双手去抓凳边时穿过那一半露出的身体,然后他转身走回来,脸上带着一无所知,眼神清澈,压根没意识到事情的可怕。

原来坐着的不是活人。

那鬼还坐在凳子上,随江雪侧的动作一起,正面朝向他,使他终于看见血肉模糊的另半边。

脸皮都不知被什么扯落下来,半边头皮也掀开,颅骨严重变形,而他虽坐着,上半身却呈现诡异扭曲的形状,如同一只生了人脸,长了人腿的蜈蚣。

他生前大概受了很大折磨,瞪大双眼,整颗眼球都快蹦出,那嘴更是撑得巨大,嘴角撕裂,似是在无声呐喊。那一片黑洞洞中有带血的涎液,随江雪侧步伐在微微晃动。

江雪侧连凳带鬼端回来,把凳子往床边一放。

鬼身体僵硬,依旧坐着,表情不变,由于距离过近,血盆大口像下一秒就要把宋竹央的头吞进去。

医院里见到鬼魂再正常不过,宋竹央看向他,却感受到他身上浓烈的生气。这样死状惨烈,痛苦的样子,竟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

也许他是刚刚脱离躯壳。正这样想着,宋竹央眼前落下一道阴影,然后下一秒,□□穿过魂体,织意被江雪侧扶着坐到了凳子上。

他几乎和那男人的灵魂重叠起来了,一时间半边身子也忽隐忽现地展示出点血肉模糊,即便那张脸分外好看又充满亲和力,也无法净化狰狞。

“央先生,这里就是医院,我还是第一次来。”他微微前倾身子,凑近了闻,“现在的您闻起来是虚弱而带刺,冰冷又萧索,如同那种走调的、生锈的琴。”他就差再说句“托您的福让我来医院体验了一番呢”。

面前的假盲人说的话令人费解,宋竹央正介于懂与不懂的边缘,却听人体翻译机江雪侧很快道:“这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竟然能理解那样的漫天联想以及跳脱的通感……是默契吗?

“消毒水……”织意重复念一遍名字,脸上带着思索。

见到这副样子,宋竹央又想:不该称这为默契。

心有灵犀暗相投合皆是双向,但他和织意能得到满意的回应,只是因为江雪侧充分了解他们。

江雪侧打哈欠打了一半,憋回去,声音还带着含混:“是用来杀菌的,不是用来解毒的。”

于是织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

他此刻还穿着睡衣,是江雪侧网购的睡衣。江雪侧买很多东西都网购,新鲜的物品送货上门,只需放在门口,他伺机而动,一般会等到快递员离开,再像躲在窝里的仓鼠一样探出头。

但大多东西送至驿站,那就比较麻烦。从家去到驿站至少要走上二十分钟,脚程长并不是主要问题,和驿站工作人员沟通才最要命。

江雪侧默默在四楼阁楼对着自己的手办朋友们练习了一个星期,终于在某天傍晚取回了这件送给织意的睡衣。

大小正好,只是……衣料薄得像层纸,裁剪不大整齐,因此织意自己扣扣子总会扣错位置,江雪侧花了两百元买这件衣服,却没能让织意穿着舒服,他想给他换件新的,但织意固执地表达他对这件睡衣的喜爱,不愿意再换。

后来,宋竹央提议等夏天过去,天气更凉再由江雪侧买件新的,至于扣子,他会关注着帮织意扣准。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他好不容易夺回意识和身体的所属权,心力交瘁,没能关注到织意的睡衣扣子。

按理来说是会扣错的。

看来是雪侧帮他重新扣了一遍。

织意正想接着说什么,忽的感到一股寒气,打了个喷嚏。那凳子上的鬼魂姿势不变,坐的角度却悄然偏移,朝江雪侧的方向偏了过去。

“冷吗?”宋竹央朝鬼魂送去淡淡一眼,输液的手打消他脱风衣的打算,他又看了一眼同样单薄的江雪侧,道,“这被子太厚,我不需要。你们拿上它,去找张空床躺会。”

“央先生,谢谢您,您是病人,您更需要这床被子。”

“我去……”江雪侧着急地说了两个字,但因越来越浓的困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哈…我去找护士再借一条,宋先生,你哈…你安心地休息。”

鬼魂朝江雪侧的方向又偏移了些。

织意嗯嗯嗯地点头,笑着对宋竹央道:“您正盖着的这条也是位护士小姐借给我们的,啊,那位小姐走路带风,身上也有消毒水的味道,她不善言辞,却又相当和善,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把被子塞进我怀里来。”

“她人超好。”江雪侧睡眼朦胧,提及借被子的护士小姐,也微笑起来。

他双眼几乎要闭上了,身体一晃又清醒过来,赶忙道:“等我一下,织意,你陪着宋先生,我马上回来。”

“好的小先生,等您。”织意往前拉了拉凳子。他出门未带盲杖,两手空空不大自在,便弯腰用手肘撑在床边,歪头托腮,“和宋先生一起等您。”

又是这种无辜的犬类模样。宋竹央看向江雪侧,“嗯”了一声,也许是虚弱,罕见地显得乖巧。

鬼魂不知何时已坐着转向门口,而那里,江雪侧的步子不带一点声音,因宽大被当做睡衣的白色上衣飘动,使他走路时像只幽灵。

幽灵雪侧绕过急诊病房大门,消失在视野中。

“挺少见的。”

“哪里少见?央先生。”

宋竹央低头:“你没有缠着他,挺少见的。”

织意歪头笑:“您教过我的,要听话,不能在小先生面前露出马脚,如果要长久地、幸福地留在他身边,我想我必须学会忍耐。”他想了想,“您说的那句话叫什么?不见棺材不落泪,若要见亲棺……那就见吧……”

“你很难过?”

“我原先难过,您把残忍可怕的现实放到我面前,但我无法责怪您,因为那全因我而起。我原先感到崩溃,所有的一切都要支离破碎,但小先生在我身边,现在又感到好很多了。”

残忍,对他这样天真性格的人来说,确实太过于残忍。宋竹央本无意这么做,但木已成舟,织意若难过,只能想办法弥补他,安慰他。

宋竹央放缓语气: “就当买个教训。”

“您可真会安慰人。”

宋竹央顿了顿,接着道:“谢谢你的魔法。”

织意知道他是指自己用魔法把他从混沌中带回来的事:“神奇的魔法对不对?欢迎回来,央先生。”他盯着宋竹央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亲爱的央先生,这神奇的魔法正在逐渐失去效力,所以……您愿意和我交换秘密吗?告诉我在什么情况下那位【竹】会出现?因为我很害怕,下次再遇见相同的事情,我无法带您回家。”

病房外有人的来往声和交谈声,那声音随时间流逝嘈杂起来,但不吵闹,宋竹央在这样的背景音中沉默。

他可以同他说,只是从来没说过,因此缄默。

织意等待着,在宋竹央沉默的注视中越凑越近,表情没有失落,却越发显得困惑。

他扭头,用耳朵去靠近宋竹央的嘴:“您说话了吗?”

他这样不像在逗他玩,宋竹央皱了皱眉头,问:“你怎么了?”

为什么一副以为是自己没听见人说话的样子?

被发现端倪,织意眨巴眨巴眼,没打算继续隐瞒,把头缩回去:“哦,您可真敏锐,实际上从把您送进医院开始,我就觉得听力有些下降了。”

“是力量流失的后遗症吗?”

“我不大清楚央先生,毕竟在从前的世界里我生来没有五感。”

宋竹央瞳孔颤了颤。他观察过他灵魂的色彩,却并未在他记忆中深潜,在这里,消毒水味道的医院,洁白的病床前,织意眼神虚焦,还在笑眯眯说着过去,宋竹央第一次对他有了丝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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