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我的手往狗洞外薅的照雪惊叫一声:“她在后厨!”
天呢差点把这个小丫头忘了!
我缩回墙内,拔下发上的梅花簪,伸长手臂从狗洞里递给她。
“这个簪值钱,出去后咱们把它当了,还能做个小本生意。”
“小梅你去哪儿?!!”
外面传来照雪着急的哭腔。
顾不上凌乱散开的头发,我匆忙爬起来。
“找漱月!”
我已经失去了聆秋,不能再失去其他任何一人了。
她们是我在这里的锚点,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一路上都是惊疑不定的婢女,还有几个试图反抗的衷心侍卫。
城主府陷入一片混乱。
会不会叶孤城的死只是伪装,只待东山再起……也许他下一秒就会突然出现,像天神一样保护我们。
就像他默默守护白云城的日日夜夜。
然而一切终究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
跑到后厨中,切好的萝卜片撒一地,案板上放着不知谁仓促间没收好的刀,左右找遍了都没见漱月。
别说是漱月了,就连厨娘也不在。
看来已经被抓走。
只来得及忖度几瞬,我握住刀柄,心脏直跳。
“饶了我!饶了我……”
耳边又响起赵公子凄厉的嚎叫。
“怦——”
手一软,菜刀掉地的声音唤回我的恍惚神思。
去找她,不能让她被抓走!
拾起菜刀,我心一横跑出后厨。
“放开我——”
漱月的声音?!
跑过去后,只见娇俏的小丫头被人攥住胳膊往旁边拉扯,那官差手脚不干净,拉扯她的时候还往漱月的小圆脸上摸了几把,趁机揩油!
漱月力气奇大,猝不及防将那官差推了个趔趄,官差怒骂了几句便拔出长刀。
“漱月!”
我拿着菜刀往官差那边猛地一掷,趁他躲避时揽着漱月仓促往前跑。
“小梅……小梅……”
漱月双腿发软站不直,被我揽住后一改方才的无畏神色,瘪着嘴眸中闪泪光。
“先别说——诶呦!!”
肾上腺素飙升,狂奔时肩膀撞在石廊的棱角上,我嗷嗷叫了几声,痛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停下来,紧紧拉着漱月的胳膊往偏院跑。
肺管急迫地挤压着氧气,粗喘着喝了一肚子凉风,只觉得嗓子冒火,连咳嗽都带出了血腥味儿。
眼前出现一片荒废的野草,推开破败的木架,终于看到了狗洞。
长舒一口气。
等我们三个出去后拿卖簪子的钱做点小本生意。
比如卖豆腐啥的。
我会做豆腐,照雪机灵又貌美,怎么也能当个豆腐西施,漱月力气大,就让她帮我推磨吧!
三个人在一起,总比作官奴好。
“漱月!”
我紧紧攥住漱月的手,看着她仓皇惊疑不定的面容。
“你从这里往外钻,我紧随其后,一会儿咱们去码头找照雪!”
穿越以来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抛弃聆秋独自逃跑,这下照雪已经离开,我又找回了漱月,终于没有再牵挂的人与事。
幸好城主已经死了,不然我还得费功夫去找他。
扒拉开挡着狗洞的干草,扎的掌心好几道血痕,我托着漱月的腿把她往外面推。
“在这里!!”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刀剑出鞘时凌冽的铿锵惊得我心脏狂跳,推漱月的力度变得又急又重。
漱月出去了,隐约听到她颤栗着急的声音。
“小梅,你快出来!我拉你!”
头脑发蒙,双脚又软又麻,只觉得一切都静止了,只听得到身后官差们寻觅的声音。
呼吸道在嘶鸣,氧气仿佛含着沙砾重重地磨过喉咙。
我不能再逃了。
如果我也从这里出去,官差们肯定能看到。
城主府里都是他们的人,一声令下便能将三个逃跑的侍女捉拿扣押。
在封建王朝抗旨是什么下场?
我一清二楚。
手掌在紧张时拽断了干草,我尽力沉住呼吸,在转身的那一瞬借力把木架推倒,挡住狗洞。
“你们是谁!凭什么在城主府里放肆!”
我刻意扬声嚷嚷,让墙后的漱月听到。
墙后隐约的呼唤果然停了。
其中一个捂着肩膀的官差怒目而视,面目狰狞地持刀指着我。
雪白的刀锋闪着冷光,和梦中赵公子拿庖丁刀砍我时的光芒一模一样。
那官差吼道:“就是她!抗旨不从,还敢用利器反抗!”
“抗旨者,死!”
心跳如鼓,瞪大眼睛眼见他扬刀朝我而来,刀尖森寒被日光耀得刺目,心中的绝望正如杀死赵公子的那个夜晚。
漱月跑远了吗?
恍惚间,脑中闪过去码头前和聆秋的一次对话。
聆秋说,小梅是少年城主在后山梅林里练剑时捡回来的。
被捡到的那天,小梅是不是也像曾经的我一样,愣愣地仰望着叶孤城,看他像谪仙一样降临。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从天而降。
我摸了摸脖颈上的血口子,天旋地转,瘫软倒地,手脚逐渐冰凉。
那些官差的身影逐渐远去了。
——“你为什么很怕我?”
叶孤城问。
——“近乡情更怯。”
那时我故作深沉地一叹,心中却想的是,如果能让我回家,肯定不会情怯。
我要抱住我妈狠狠亲一大口。
我要一天发二十条朋友圈以抒发思乡之情。
湿润的鲜血淌过后枕,意识陷入迷蒙的晕眩之中,求生欲后知后觉。
失血过多而死,原来这么漫长。
躺在干草堆上,身体感到无比轻松。
丽贝卡独自在卧室里死去的那一瞬,应该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