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当是穿越了。
黄土路,中间是走马的甬道,两侧筑起木架构的楼,我刚过来的时候什么都好奇,仔仔细细瞧过了,没有钢筋铁钉,全是榫卯结构。
至于楼下摆的杂货铺,则是市井小民的谋生手段。人群的形色尚没有二十一世纪高速发展下那般匆匆,几个泼皮流氓招猫逗狗是常态。
大明王朝,马路不像现代那样平整,而是甬道起坡,车轮滚滚之际,少不了黄土吹到两侧,惹得几阵破口大骂。
“豆腐东施,不做生意了?”
彪形大汉停在我的铺前,雪亮的刀甩在膀子上,一出口就没什么好话。
这种人也算泼皮流氓的一种……
我慢吞吞地拉开薄匣,掀起粗黄的布,又慢吞吞地称了几块。
豆腐此物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在明朝却成为一种美化的政治外衣。
江湖草莽嗤笑朝堂上的肉食者,却也装模作样,酒席间吹嘘,今日食多少豆腐,节俭清高云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缺什么,越要求什么。
“他奶奶的。”
彪形大汉随手把豆腐块砸到地上,掷了枚铜钱稳稳当当落在豆腐匣上,骂了句浑话,嘴上没轻没重。
“好赖是个女人,没有一点柔情作态,吃起豆腐来好生无趣!”
原是在调戏。
呵呵,姑奶奶在电车里没少被摸屁股,就这点雕虫小技,杀伤力太小。
百无聊赖,我用脚踢了踢那块软烂成泥的豆腐壮士,壮士本就快要四分五裂,这下更是满身黄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是,它身上裹着的,也许就是黄河中黄沙的子子孙孙。
我没和这彪形大汉置气。
也不怪我,刚穿过来,看谁都像外星物种。此界人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被我站在山巅俯视了个全。
古代嘛,封建嘛,几千年来大家长制最旺盛的时候,老师都说了,不要用现在的眼光看历史,我犯不着跟这群脑子裹小脚,没经受过光明马克思主义洗礼的古代人较量。
人会跟未开化的猴子置气吗?
扯起嘴角,握着铜板,诚心实意地笑道:“大哥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好歹他给钱了。
一个小乞丐爬到我脚边,用没发育好的小手搓了搓我的脚踝。
“诶呦!”
我一个激灵抽出脚踝,半是打趣道。
“你个小赖皮,又馋了?”
古灵灵的大眼睛,挂在瘦小干瘪的脸上,显得有点恐怖。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被吓到了。
几百年后,凯文·卡特拍摄了一组图片叫《饥饿的苏丹》,还凭此拿了国际大奖。
看来饥饿的儿童在什么年代都一样。
“神仙妃子姐姐!神仙妃子姐姐!”
小家伙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好话,听得我皮都要展开。
咳咳,没穿成神仙姐姐,怎么还不能被喊几句神仙妃子?
我移开脚,任他狼吞虎咽,把那沾满黄土的豆腐烈士吞了个干净。
最开始我还会皱着眉,叹着气,同情可怜地把当日收入给他一点,如果没有铜钱,我们就一起啃豆腐。
后来发生了点事,我就学会了如何以正确的方式施舍——并再次坚定了,现代那些啥都不怕躺在纽约大街上要饭的流浪汉肯定都拉帮结伙,不是什么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