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多举办在开学初,新来的小绵羊似的特优生混入狼群,供见惯了精致面容的少爷们挑选,当然,确实也不是每一个少爷都像是乔纳森一样具有同性恋的癖好,这场宴会的最根本目的是供贵族少爷们取个乐子,表面上也算是为了警告特优生们老实的夹紧尾巴,也有聪明的特优生窥见繁华立刻抛弃阶级自愿成为狗腿。
但一个学期后,特优生警告得差不多。
贵族少爷们又想起了低等贵族,这场乐子又得以继续延伸下来。
还没等沐澜拒绝。
仅是一个响指,宴会内的繁华褪去,水晶吊灯变得黯淡无光,人影憧憧下,升起的高台上面或站或坐着数十个特优生和低等贵族们,他们面容白皙清秀,都穿着精致的白西装,神色却恐慌至极。
若如细细的观察,便能发现,
他们的手腕后各自绑着难以挣开的绳索。
沐澜顿时怒火冲天:“乔纳森,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会再找特优生的麻烦!”
乔纳森笑道,缓缓从抽屉里抽出把枪。
漆黑的洞口扫视着高台上每一个人,宴会上一片哗然,连贵族们都吓了一跳,细细的哭泣声从高台上传来。
乔纳森笑着安抚众人:“别害怕,别害怕。我是联邦的合法公民,这只是个玩具枪。”
他说着,扣动两次扳机。
枪口吐出朵玫瑰花和茉莉花。
乔纳森继续笑着开口:“一个小游戏而已。三局两胜,哪一方猜对的话就算是哪一方赢。”
“输的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
他将玫瑰花插在沐澜胸前,又将茉莉花插在贵族男生的胸前,枪口直指着屋顶,“砰”得一声,漫天彩带飘了下来。
沐澜苍白着一张脸:“你不是说只有两种可能吗?”
乔纳森象征的吹了吹漆黑的洞口,笑而不语。沐澜面色更白,但他依旧温柔的冲高台上的同伴笑着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不要害怕,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
窝在沙发上几乎一晚上没出声的柏珩难得嗤笑一声,他站起身来,踏上楼梯,去了二楼。本就焦躁了一晚上的莱斯里见柏珩离席,这才起身离开,他刚踏上二楼,便瞧见柏珩在打台球。
据说,柏家现任家主很个极为争强好胜的性子,凡事都要争上第一。而举柏家全力养出来的柏珩自是在每个行业都极为出众。
站姿、握杆姿态都很标准。
一发入洞时,柏珩站起身来,扔下手中的球杆。
“美貌只是资源,”柏珩套上件冲锋衣,已然踏入另一条隐蔽的楼梯,神色隐于暗处,漫不经心道:“并不是稀缺资源。”
莱斯里下意识的点头,整晚都处于焦躁的情绪却并没有得出缓解,甚至感觉被林砚划过的眼角都隐隐发痒,他条件反射的看向说话的柏珩。
光影切割般的分开柏珩的面容。
莱斯里从中窥见他眼底隐隐的傲慢,神情一怔,又应了声。
柏珩没再说话,径直离开古堡。
奥罗拉的夜晚很冷,紫杉林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垂在地面,树影婆娑,几乎和人影纠缠不休。
古堡的背面阴凉,古典的墙壁上爬满数不清的爬山虎,却很少有人踏足。
视野处黯淡无光,只有层浅浅的月色散落在地面。
一段雪影映在窗面上。
寥寥几笔,清瘦冷淡,恍如刻在图纸上的人影活了起来。
有雀鸟蹦跳过地面的爬山虎藤蔓,发出“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惊醒了画中人,那截雪影眉眼似缓和几分望了过来。
被碰瓷过无数次的柏珩竟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可这里是个拐角,浅咖色的墙壁石梯,阶梯乃至地面落满爬山虎的藤蔓,孤寂苍凉,唯有月色静静流淌。
习惯了被无数人争先抢后打招呼介绍的柏珩一时无言,他下意识的整了整冲锋衣,便看见对方往这边走了走。
又是一个假装路过搭讪的。
柏珩内心涌起些失望,有些不屑,可竟没出言讽刺,影子甚至悄悄靠了靠。
两片影子几乎重合时。
林砚蹲了下来,他冷着脸,按住雀鸟的头,摸了摸它的翅膀。
说来奇怪,
许是地域问题,奥罗拉的动物总会很凶猛,可这只雀鸟似乎生来软弱,竟然睁着黢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任人把玩。
翅膀受伤。
奥罗拉最近的鬼天气,连雀鸟都看不清路,林砚习惯的拿出兜里的药物和绷带,他垂着头,熟练的将药粉洒在雀鸟雪白的翅膀上,单手并不好操作,仅有一瞬生疏的拆绷带时。
雀鸟的视野里又冒出了双手。
细皮嫩肉、养尊处优。
雀鸟瞪向“来手”,拒绝其他人的帮助,挥舞着翅膀就拍在“来手”上面。它这一挣扎,林砚一时缠错地方,他微用力的按了下雀鸟的脖颈,掀开眼皮,冷淡的训斥道:“安静。”
柏珩这才发现,对方有双浓墨的眉眼。
墨色点在雪中,构成了鲜活有力的灵魂。
对方的眼中似有一瞬倒映出柏珩的身影,柏珩甚至以为,那双白皙的手正按在他的脖颈上面,微微用力,对他说着“安静”。
柏珩一时静默,
视线落在对方微垂的脖颈上面。
很白的一片,也或许是月光带来的错觉。
林砚很快给雀鸟缠好绷带,他点了点雀鸟的脑袋,声音很放松:“小可怜,下次走雨路小心点。”
那是一截细白的骨节。
小可怜。
雀鸟才不是小可怜。
雀鸟轻轻用羽毛扶过林砚的手指,林砚摸了摸雀鸟的羽毛,似想起什么,冷淡道:“谢谢。”
在场只有两个人和一只鸟。
这句“谢谢”才是说给他听的,柏珩晃过神来,看下对方依旧垂着的脑袋,觉得对方是个很没礼貌的人——说“谢谢”不应该对着他的眼睛说吗?
林砚很快站了起来。
雀鸟老老实实的窝在他的手心,凶狠的瞪向柏珩。
可柏珩并没有在意,
因为他发现,影子微妙的重合在一起。
柏珩又抬头,挑染过的绿发冒了出来。
他发现对方也穿着件黑色冲锋衣。
这种微妙的不可言说的愉悦很快的占据柏珩的心神。可父亲说过,凡是要不动声色,柏珩甚至没想好应该做出那种表情。
对方已经走了。
身形挺拔、清瘦冷淡。
怎么回事?
这人不是来偶遇他的吗?
柏珩难得微怔,他下意识“喂”了声。
林砚不太想理会。
可碍于刚才柏珩想给雀鸟搭把手,他刚想偏头时,却又听见身后黑影开口,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高高在上和傲慢: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林砚不想理会。
可身后黑影往前走了几步,他只好回头敷衍了句:“我是奥罗拉的学生。”
正值此时,古堡内传来阵欢呼雀跃,独属于特优生的明亮的、兴奋的喜悦。
宴会结束了。
柏珩靠在墙面上,轻晒一声。
林砚思索片刻,抬步离开。
古堡背部唯一一扇窗户泄出些许耀眼的光横隔在两人中间,柏珩按耐住不听指挥的身体,他抬头盯着那束光芒。
窗内是热闹的、声色犬马的。
柏珩没再想追。
从小在名利场里养成的察言观色让他第一时间发现对方对他的印象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