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应该不会影响她高考发挥吧。
他是真心希望刘向晴这样的好女孩儿能有个好的未来,跟自己扯上关系真的是耽误了。
而他自己回家的这三天,除了绕着主宅跑了十几圈打发时间,释放压力之外,几乎没出门,哪里也没有去。
于朝宇能不能在他考试前回家,不是他现在应该想的事儿,因为不论对方在不在,这次决定前程的考试都只能靠他自己,也只为了他自己。
临考前一天,他认为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适合学习了,所有掌握的知识点都被他巩固了很多遍,他对考试唯一的隐忧就是当天别忘带准考证。
因此,他决定彻底收拾好自己未来三天要用的所有东西,包括自己的行李。
四天前他用于朝宇给他的零花钱下单了一个行李箱,今天正好到货。
他空手而来,最后要带走这么多东西,这个箱子里的所有都是于朝宇给他的,他一笔一笔都记着。
花掉的钱他记在记事本里,欠的人情他记在心里,等他日后有所成就,一定会报答这个人的。
如果,在明天天亮之前,于朝宇能回来就好了,他还想正式跟那个讨厌鬼道个别,免得以后说他没良心什么的。
他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焦躁,伴随着阵阵刺痛,在明白自己即将迈向另外一个岔道,跟于朝宇分道扬镳的时候,那种刺痛愈发明显。
周霄只能通过深呼吸来缓解,通过自我催眠来劝导,这是正常的,哪怕是告白被拒绝的刘向晴,明天也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入考场,面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没什么好值得难受的,一切终将成为时间的灰烬。
何况是这种连自己也描述不清楚,甚至于是莫名其妙,还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感情……能被及时扼制,没有继续发酵才是幸运的。
考试第一天,早晨九点,周霄坐在考场的座位上,看向窗外,明亮的阳光洒落在大片的梧桐叶上。
一阵风抚过面颊,让他觉得心胸莫名开阔了一些……自己一定也比半年前成熟了一些吧。
考场内的唰唰声此起彼伏,穿插过日月交替。
考场外的家长们看起来要比考生更加煎熬。
因为里面的人承载了外面的人近乎所有的希望。
……
回家的地铁上,周霄戴着耳机,屏蔽外界一切的声音,闭目养神——确实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
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睡八个小时,醒来甚至会有一种浪费光阴的空虚和罪恶感。
这两天的考试对他来说,与平时的模拟测验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没有人提醒,他也没有忘记带任何必需品,因为乘坐公共交通,所以一路畅行无阻,因为心态平稳,所以每张考卷都完整地答完了,精准到每场考试几乎都只剩下三分钟的空闲时间。
没有人为他紧张,他自己也不曾紧张,一切都顺利得有些诡异。
可终究还是顺利地结束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考场的氛围明显不一样了,空气中所有的紧绷感消散一空,在老师说考试结束的一瞬间,几乎就有人欢呼了出来,狂奔出了考场。
也有人暗自离场,默默垂下头,无言地走出教室。
下午五点零三分,黄昏在赶来的路上,天际已然镶上金边,通红的浮云像是着了火。
像昨天一样独自走向公交站,周围都是喜气洋洋的一家人,吵吵闹闹地说着要去哪里庆祝。
周霄忽然有点不想回去了,想着要不喊几个同学一起去聚餐,可是转念一想,别人家都有父母,今天晚上肯定是要跟家人在一起庆祝的。
唯独今天他是一个人都叫不出来。
面前的公交车在他发呆的时候走了一辆,他回过神站起来想追,可是又很快放弃,坐了回去。
面前的公交车走了一辆又一辆,他还是不想上车。
高考期间,所有学校都放假,过了考试结束的高峰期,几乎已经没有人坐车了。
晚八点那趟公交车师傅看站台只有他一个人等车,但是打了几个喇叭他都不动弹,觉得不对劲,怕是学生没考好不敢回家,万一一个想不开怎么办?
师傅下车来问他怎么回事,天都全黑了,一个人一直坐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
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在等人。”
师傅还是觉得这小伙子看着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甚至觉得要不报个警算了,反正警察局就在公交站对面。
“听话,孩子,都这么晚了,考一下午怎么都该饿了,先回家吃饭去吧啊,跟你等的人打个电话说一声儿——”
“那也要他的手机开机才行啊。”
一阵带着讽刺的明亮声音插了进来,周霄顿时睁大眼睛,挺直了背,转过脑袋。
于朝宇穿着他离开时穿的那套西装,脸上挂着微笑,单手插着兜儿,另一只手里抓着手机,缓缓地走向公交站的等候区:“谢谢师傅,您赶紧去接下一站的乘客吧,别理他了。”
周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的考试袋里翻出手机——从考试开始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心跳顿时加快,是一种无法用物理公式计算出加速度的那种混乱的心跳,胸腔涌上一种足以让冰凉的死物活过来的暖流,快速地开机。
屏幕亮起到显示桌面的速度已经很快,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于朝宇从五点十分开始陆续给他打了接近三十个电话以及微信里数不清的咒骂语音。
一团巨大的、难以自抑的酸涩冲向他的眼眶和鼻腔。
“我有时候都想不通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考试完了不知道开机是吗?平时玩手机的时候没见你这么——”于朝宇骂了一半,周霄忽然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让他愣在原地。
头一回感觉到这么货真价实、沉甸甸的依赖,于朝宇非常不适应,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但耳边响起的一声抽噎,让他下意识把一些乱七八糟破坏氛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谢谢。”周霄鼻尖埋在于朝宇肩膀的高档衣料中,浅浅的、干净的橙花香味,深深地呼吸,感觉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谢谢你……”
整得这么客气,这下好了,他有气也不好意思发了。
甚至语气还不由自主放轻。
“我就出国去给个长辈祝寿,时间上太赶了,你高考这么重要的事儿我喝断片儿了也还记得,行了吧。我还等着你以后飞黄腾达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于朝宇动作有些生疏地在他后背拍了拍。
身上的少年越发收拢手臂。
什么自我催眠,什么感激,什么依赖,他通通都懒得管,他只想抱着这个会在自己人生的重要时刻等候自己的人,这个对自己还有期待的人,这个会在今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像这样抱着他,感受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还有一个人可以牵挂。
他承认,他真的很害怕一个人……
“行了……多大人了,抱着我哭哭啼啼的,回头别又给人当成同性恋啊。”于朝宇揉了把他的脑袋,想推推不开。
“昨天呢,前天呢,为什么不说你会回来?”周霄吸着鼻子。
于朝宇真感觉头疼:“我本来就是挤出时间回来的,要不是为了接你最后一场出考场,我现在人都还在国外,我怎么跟你保证……再说你放假三天那么闲,你想起来也给我打个电话啊,就你这种处理问题和处理情绪的方式,出了社会上班就得捅娄子,长了嘴就是用来说话的知道吗……”
周霄头一回这么乖乖听训,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别开头拿手臂擦了下眼睛,嗯了一声。
于朝宇这才借着路灯看清了他的样子——平时都没注意,这半年,这家伙真是长高了不少啊,看着他的时候都得微微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