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等你。”
一列车队行驶在戈壁的夜晚,车前车后的灯都开着,从黑暗里劈开一条路来。
江郁云坐的车在最后,是这条蜿蜒光路的尽头,刚才,桑植在通讯里说,张蘅上尉受伤昏迷,他的妻子受到惊吓,陈愈中尉的妈妈正在小声安慰她。
依然是那辆七座越野,她们坐在后排,江郁云旁边的青年侧着身,凝望身后的黑暗。
青年没有介绍过自己,江郁云也不打算问,他试着转头,从车窗往后看,黑暗在追赶他们,淹没身后的路,可是只要往前看,总会有人辟出新的路来。
江郁云无声地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救援队达到107号点位,李风穿上防射线服,说:“我下去看看,你们就在车上。”
“我会穿防射线服。”江郁云说。
“只有这一套。”说完,李风下了车,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里。
江郁云拧了拧车门,被反锁了,很好。
“等吧。”青年说。
“我担心张蘅。”
马上有温声的安慰:“会没事的。”
车窗外人来人往,江郁云趴在窗上,看不清楚,只得求助:“我有夜盲症,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能看到他们吗?”
“很多人围在前面。”青年说。
李风怎么还不回来,桑植他们是不是真的安全了,江郁云心里打鼓,只能盯着最亮的地方看。
很模糊,车里和车外,仿佛两个世界。
最讨厌的胡萝卜都吃了那么多,为什么一点效果也没有。
低头沮丧两秒,江郁云抬起头,用力往外看。
“啊。”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女生的声音,江郁云回头,看到她盯着窗外在看。
顺着她的视线,江郁云也看出去,外面比刚才亮了,仍然看不清。
发生了什么?
他使劲眨眼,再眨眼,随着窗外亮起的光源,突然加强的人造光里,终于看见穿着防射线服的桑植,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隔着透明的车窗玻璃相望。
桑植的身边,有另外两个人,也在隔窗看向车里。
桑植对江郁云笑了笑,整个车窗都是他的影子。
江郁云又去扭动车门,还是打不开,李风说过,射线风暴很不稳定,为了保证安全,他们不能下车。
连一秒钟都不行吗?
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怔怔望着外面的人,桑植摆了摆手,似乎在安抚他,被防射线服裹住的手指挨了一下干裂的唇,然后印到江郁云面前的车窗上。
江郁云伸手,触到桑植手指的位置,指尖酸麻。
意识恍惚,没看懂他说了些什么。
只看清,转身前,桑植比了个手势,拇指和小指弯曲,讲电话?
一切发生地太快,像梦一样,光源渐远,直至平复。江郁云飘飘然,跌回座位。
车里的人都和他一样,不舍地望着窗外。
没人说话,直到李风回来。
李风安慰张蘅上尉的妻子:“医疗团队已经对张蘅上尉进行了救治,目前看来问题不大,他已经恢复意识。”对其他人说,“射线风暴来临时,他们都穿着防射线服,没有直接受到射线伤害。”
这句话,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李风说:“人也见了,大家的心放回肚子里,我送你们回去,等他们做完检查,再和你们团聚。”
江郁云问:“还要检查什么?”
李风想了想解释:“我刚才听说,还要检查体□□线辐射的情况。”
汽车沿着来路返回,李风讲述了事故的大概经过。
在赶往下一个射线传感器布设点的途中,开车的陈愈中尉发现汽车的定位系统突然失效,向指挥室发送讯息也失败了,因为是从模拟训练中赶来,不允许携带个人通讯器,他们无法联系基地,失去定位也无法继续导航前往目的地。
这时车还能开,桑植决定继续往前,寻找射线布控点,那里有与指挥室联系的设备。
同时,出于对汽车性能的不信任,无法判断车载射线预警装置的功能,桑植让大家都穿上射线防护服。
还好,这辆车平时由射线传感器维修小组使用,有足够的防射线服。
路况复杂,他们是一粒掉进广袤戈壁的沙,艰难寻找传感器布控点。
太阳落下,不知不觉的时候,车上的四个人与一场射线风暴迎面交锋。
四级风暴来临,汽车没有警报,而他们,穿着防射线服。
后来,能源耗尽,桑植决定弃车,步行去找可以与指挥室联系的布控点。
不能坐以待毙,在汽车上留下了前进的方向坐标,他们带着仅剩的营养补充剂和水出发了。
穿着厚重的防射线服,走得很慢,在穿过一处峭壁时张蘅上尉失足摔下,头部受伤昏迷,剩下的三个人救他上来,抬着他继续走,耗费了许多时间,也走得更慢了。
太阳第四次落下,失联八十个小时后,他们找到了107号射线传感器布控点,用那里的通讯设备联系了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