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灾民,吃不饱穿不暖,全涌入了王城。
为首那人脸色忽青忽白,似忍到极致:“放你娘狗屁,这么多天,哪里见半粒粮食,本来咱们这些人也没必要过来,要不是家中钱粮全缴了赋税,用得着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全城的钱财都堆到这里来了!”
又一人道:“妖妃在哪,快让她出来!”
江映道:“皇妃岂是你们随便能见的,还有没有王法!”
为首那人道:“去你的王法,老子一石头敲死你,你去下面跟阎王讲王法。”
“这座宫殿真好看啊,咱们的钱全部拿来给她修宫殿了!”
“一个女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做什么!”
“我儿子也被他们抓来修宫殿了,现在还没回来。”
哭腔浑浊。
苍老的妇人迈出人群,跪在石阶上,“大人,我不要钱,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人群像黑水一样冲上阶梯。
陆千景一瞬间头晕目眩,忽地生了幻觉,时间仿佛无限拉长,似有扁担锄头从头上敲来,横七竖八、交杂相错、遮云蔽日,她不知道该怎么从这群疯狂的人手下逃走,耳边江映在喊:“都停下。”
一群人下意识停住,剧烈喘息着,理智短暂回归。
“本官知道诸位父老乡亲过得苦,这座宫殿但凡有能用的,都可以拿了去街上换些米面粮食。”
“呵,让我们抢了这里,你再跑回去告诉巡抚,让他派兵来抓我们?”
陆千景几欲吐血,看着虎视眈眈的人群,恨不得代他们入室抢劫。
他们来这不就为了拿点东西,怎么变得欺软怕硬,放着里头的皇妃不敢动,对付一个低阶官算什么本事。
她忽地明白过来,这些人正要一鼓作气,把行宫砸个稀巴烂。人多了更能壮胆,因此纠集了一群人杀进来,半道却不明不白碰上他们。
这些人不知道他们是在逃命,又见江映穿着官服,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官官相护、护蛇鼠一窝。
陆千景太能理解这种冲动。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偏生还控制不住的愤怒,但宣泄后,恢复神志便好。现在人们已经冲狗官发过一次火,隐隐有泄气的苗头,过会便可安抚人心、平息怨恨,商量着各退一步。
陆千景扯着江映袖子,“再过一会,可以跟他们好好谈。”
眼神交换一瞬,江映薄唇微抿,郑重其事地点头,语气坚定决绝,“今日不管在这座行宫里面发生什么,后果全由本官一人来担!”
陆千景眼前又是一阵眩晕,忽地很想下跪求饶,就像当初李夫人无数次求李贞调换亲事那样,又哭又喊“大人三思啊!”。
“你疯了!”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江映推下高台。
江映疑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台阶下的人窃窃议论,很快商讨出结果。
“凭什么听你的,到时候去哪找你!”
江映从腰间扯下荷包,扔过去,“本官印章,以此为证。”
陆千景不知道自己怎么逃了出去,没人再顾得上与他们纠缠。
她与他们擦肩而过,惊魂未定地回头,乌泱泱的人已向大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