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发奇了,一群大男人怎么都那么小心眼,不就纳个妃子,个个都极力反对,柱子说撞就撞,怪令人生畏的。
“高老头不会撞死吧?”
江映:“难说。”
陆千景笑得东倒西歪,江映眉眼微弯,沈彦启却别扭得紧,想是他生来就高居庙堂,一言一行都刻板得体,完全听不得旁人口中没个尊重。
光是听到都反感不已,那看到肯定更加难受。
她突然转了个身,牙齿咬住红唇,翘着手指抚上江映额角,一副恨不得代之受苦的心碎模样,“你之前不会伤着了吧,还疼不疼,幸好没留下疤痕,我好好看看。”
她手上摸着白皙平整的额角,目光不着痕迹划过沈彦启的脸,却被他膝头捏紧的拳头吸引了过去。
当真一激就怒,心胸狭隘得紧。
想到沈彦启素会装得人品清朗,这套伪装的皮还不是被她随手一扒就撕扯下来,她瞬时得意万分,恨不得把整个人贴到江映身上,手却被人无声按下。
江映压着陆千景的手,把她身子摆正坐好,还没等人脸色阴沉下去,立刻道:“没,轮不到我。岳丈一直想转去礼部任职,可惜声望不太够,这一次他许会跟着去,上次他想撞又缩回去了。”
陆千景有些心疼起她爹,凭什么杜怀月进宫,她爹就有送命的风险,真真是个红颜祸水。
一点心疼很快消失,他们都不太在乎李侍郎,这号人身上乐子不少,提他等于默认是在开玩笑。
陆千景想着大笑太不合时宜,只掩唇轻笑了会,笑容逐渐变成哀苦。她理了理裙子,悠然站起,一步一摇走到沈彦启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他:“沈公子,你听见没,我爹爹是忠臣,杜姑娘入宫事小,万一爹爹一头碰死了,我怎么办?我记挂爹爹得紧,所以我怎么可能把杜姑娘弄进宫里?你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她捉弄杜怀月和李侍郎撞柱没有必然关联,但沈彦启都能把杜怀月入宫赖在她头上,她凭什么不能牵强附会,把天南地北不相干的东西胡乱串在一处。
沈彦启无声看她,满眼失望。
陆千景骄矜一笑,看似平静,内心早已虚得不行,她刚刚做了什么,对沈彦启嬉笑怒骂,蹬鼻子上脸。再不走,她腿都要软得站不直。
她不是没想过平心静气地解释,但话一出口谁都控制不住,错已酿成,该得罪的都得罪完了,索性再闹得大点,她才不会半路缩回去。
她昂首阔步地走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映也站了起来,在沈彦启身边稍稍停下,用戏谑的目光打量他,“沈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劝你别枉费心思,还有,这些日子多注意周围,免得不小心伤了残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他朝前头扬声回应,走进沸沸扬扬的街巷里。道路两边高楼林立,灯一盏一盏亮起,夜风吹拂,光辉摇曳,长街上的天空像一条星河,随着步子缓缓流淌。
他们只在街上转了一小会就回到茶摊,这里换了一茬客人,沈彦启也不见了。好在小二没来得及收拾给他们的茶点,这小二机灵得很,见人一沾上凳子,问都不问就端茶倒水上点心,强买强卖,十分滑头。
钱都付了哪有不吃完的道理。
陆千景嚼着发干的点心,她知道沈彦启快被她气死了,但江映也不像他现在装的那么平静,眼睫一直耷拉着,死气沉沉,似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你在想什么?”
江映道:“你没必要和他说这么多。”
陆千景不以为然,口齿含糊,:“你不知道,对付这种人就要一拳打死,免得他们顺杆爬。其实,她进宫你难受死了对吧?”
江映坦然道:“轻松许多,等圣旨下来,她就成了地方官的担子,是生是死我都管不着了。”
陆千景一阵膈应,这叫什么,忧而生乱?
这人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都要入宫了,怎么可能会死?”
江映摇摇头,“安王从见到我们的第一天,恐怕就在想怎么处置每一个人。如果,王爷真的想......”
陆千景知道他没说出来的字眼是“造反”,周遭人多口杂,容易被窃听,但嘈杂的人声也覆盖了他们的谈话。
她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跳过继续。
“先说杜姑娘吧,杜姑娘本身没什么重要之处,但人尽皆知,她是杜相最喜爱的孙女,也许日后可以用她胁迫杜家。杜相曾是文臣之首,哪怕退居山野,在天下士林中仍有很高的威望,倘若杜相都向王爷低头,那来日抵死不从的士人会减少不少。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最鲜明的身份是皇帝宠妃,可利用的地方就更多了。”
江映冷冷一笑,陆千景脊背生寒,“安王会怎么用她?”
“不知道,看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