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是什么。”杜怀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骨把匕首,证明她所言非虚,那不是一场荒唐的噩梦。
江映视线停了一瞬,“你从哪里得来的。”
杜怀月唇角向上挑了一下:“你认出来了。”
“后来,有人在郑氏院前放了把带血的匕首,这把骨柄匕首,是你的吧?能出入杜府、而且姓江,除了你还有谁!”
她握着匕首,利刃已经用一副精致的皮套套着,一打开,锋刃出鞘,寒光四射,任谁都看得出,它被养护得很好。
杜怀月眼中流露出眷恋的神采。
这把匕首凶神恶煞地摆在她继母屋前,血淋淋的,把那女人吓得几天几夜睡不好,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到她面前碍眼。
她偷偷把匕首藏了起来,反复擦拭,刀光森寒,仿佛天光刺破阴霾。
她原先见江映用过一把骨柄匕首在树上乱划,很是无聊,但当这把匕首露出它凶狠一面,她突然觉得那愚蠢且浪费时间的举动都变得可爱。
陆千景五味杂陈,她躲在门后,几次想打退堂鼓,事情有些不对,她只是想看杜怀月难堪,然而现在的状况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江映不承认,杜怀月也不逼他,证据一样一样摆出来,莫名把“好人”的名头全扣到江映头上。
现在多了把匕首,好像要斩断旧情、归还信物一样。
真奇怪。
她烦躁地踢了一下门槛。
江映看到她,本能地紧张起来,这个人藏在后面一声不吭,她故意设局下套。他并不介意让她知道他过去做了什么,和谁有过交情,谁知道今天杜怀月疯了。
她不是最娴雅得体、进退得宜,满嘴胡言乱语,揪着人不放是怎么回事。
“江映,千景,既然是我认错了人,以后不会叨扰你们了。”
杜怀月飘走一样离开了。
陆千景拈起匕首,这是杜怀月与她恩人之间存留的唯一线索,就这么随手交给别人,哪像要寻人报恩。
“她说,不会再拿这事烦你,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吗?”
江映摇摇头:“她想看你用这把匕首砍我。”
陆千景:“......江大人,你好聪明啊。”
若是换成从前的她,确实会有这种想法。
时移世易,心情也会转变,她看着灶前那人,他湛清的衣摆占了灰烬,层次错落,似描上一幅山水画,手上握着锅铲做着翻炒的动作,都有一股该死的飘逸。
伸手不打笑脸人,鱼汤摆在面前,她有什么脸去责备他。
江映眉心跳着,目光疑虑地看向那把骨柄匕首,先发制人,“这东西,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陆千景片刻哑然,手中匕首样式别致,握柄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骨头制成,江映确实有一把相似的。
“不该问你吗?”
江映不解道:“这不是买来的。”
“废话,她不都说了,是你放在那的。”
江映:“都说了多少遍,不是我!”
陆千景目光飞快扫过外头,杜怀月的屋子就在近处,“小声点,那这是谁的。”
江映坚定道,“这不是我的,绝对不是,虽说我也有一把相似的,但这是我大哥送给我的,当时他们猎得一头野兽,用兽骨做了几把匕首,送给我们兄弟几个。”
他略有思索,“不是我,也不会是我堂弟,可能是我堂哥,他也见过杜怀月。他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小时候一半得靠他才活下来,他为人义气豪爽,有很多朋友,若说是他,倒有几分可能。”
“我没骗你。”
陆千景闷头吃鱼,“行了行了,我信你还不行?这事就这么算了。”
“真的算了?你刚才都没听。”
以陆千景的脾气,她不闹一下都不正常,这会装什么大度,装也装不像,两颊都快鼓得像只松鼠,吃鱼都吃出了杀气,好像在咬什么人的血肉。
“真的算了。”陆千景挑起眉头,“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就算真的是你也没关系,不就是救人吗,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这人怎么回事,满脸苦色,凄凄哀哀,像是跌倒了谷底。
不会后悔当时救人的不是他吧。
她挑干净一块鱼肉,送到江映嘴边,看他吃下,低垂的眼睫下看不出神情,少顷抬手从眼尾拭过,在眼底留下一道灰黑。
像只流浪了很久的动物,她蓦的想到连雨天长街上孤零零的长毛狗,站在一片雨幕中,水滴顺着毛留下,翘着尾巴,等人喂食。
怎么这么惨啊。
她又试着喂了一口,完了,更委屈了。
“人是你招来的。”
陆千景想了一下,他说的是杜怀月。
“你把我自己留在这里。”
陆千景:“......”
江映其实很不擅长说闲言碎语,每次他扮演碎嘴的角色,都带有强烈的目的感,可怜兮兮、矫情得厉害,让人一眼就看出他要添油加醋地搬弄是非。
“你都不知道她刚才有多过分。”
果然,陆千景心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