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子分明是认准了一个人,既如此,为什么还能把她气得不轻。
“明月姑娘也把姓江的迷得不行,他们有过什么?”
赵清如按捺不住,一心想问出个所以然,根本无暇估计周围的声响,猛然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县主,此地污秽,还请县主移步。”
身披甲胄的将颔首止住了她们去路。
“诶呀,就说了这里不能来。”赵清如拉住陆千景。
陆千景问道:“他们在做什么啊?”
草地上齐齐整整站了两个方阵,一边是女子,衣着色彩艳丽,一个个垂首含胸,盛妆之下花容颓靡,厚重的铅粉扑簌簌往下掉,浑身散着不祥慌乱的气息,另一边是披着肩甲的士兵,神色各异,有搓着手兴奋张望,还有阴着脸,似是屈辱。
赵清如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将领正色道:“回县主,那些女子有的是城中妓子,还有一些被曾被贼人掳掠、扣留在土匪宅子中作妻妾的,现在贼人没了,她们就被放了出来。王爷不喜人纵情声色,着我们想办法打发了她们。按照军中惯例,有家人的放回家中,没了家人也没别处可去的,就配给还没老婆的弟兄。”
赵清如转头对陆千景道:“这都是军中惯例,别说是妓.子,有时候失了家人的良家女也会如此。”
那边声如洪钟,浑厚的嗓音笼罩上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按着顺序一人一个,分到了谁就是谁,不能抢。”
陆千景耳朵轰地炸了一下,最前头那句话听起来尤为刺耳,她下意识回头望了望,正巧看到同样在注视她的江映,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心中满是无力感。
他怎么也出来了,阴魂不散的。
发现了那抹目光就没法当成不知道,像被监视了一样,哪都不自在,她烦躁地想要躲开,猛地朝前走几步。
赵清如在陆千景身后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将领犹豫着让出几步。
陆千景问:“她们愿意?”
将领接过赵清如眼色,答道:“不好说,都是些不干净的女人,看她们没个活路,弟兄们是要受些委屈。”
他的话登时应验。
第一个女子被人领到头排头列的士兵跟前,哆哆嗦嗦蹲了个礼,柔媚的声调掐得扭曲,“军爷。”
叫了这声她就算是他的媳妇了。
那黑脸士兵分毫不喜,头夸张扭到一边,临走时还不忘朝地猛吐一口浓痰,恶狠狠甩出几步,扭头阴鸷地盯着女人。
女子怯生生追上,被他这一眼吓得钉在原地。
“我不想娶你,你想去哪就去哪。”
“军爷,我是你的人了!”
“谁碰过你,你去找他们。”
“不愿意就算了。”
陆千景对着那两人道,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听清。
两个人同时看过来,女子脸色瞬间惊惧,一时手忙脚乱,想去拉士兵,又忙不迭收回来放在胸前摇晃,极力说明她愿意。
她原就没有正经营生,在花楼也不是一等一漂亮的姑娘,人老珠黄,本就赚得不多,老鸨扣掉一部分,剩下的还要买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根本攒不下钱。往后更是不能再干这一行,彻底断了活路。
最底层的士兵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但至少能活命。
除了跟着那个大头兵,她根本不知道还能怎样活下去。她头和手一起摇着,“不,不,求你们不要赶我走。”
士兵眼珠转了一圈,梗着脖子,这种不用花钱就能得到的女人,不要白不要,他不过想端端架子,多听女人哀嚎告饶,再顺着台阶下。他要在头一天就端清二人身份,以后他就主子那女的就是奴婢。
看到有人直接拆台,他气得不轻,再看拆台那人身后站着的两人,顿时歇了声,思考自己是不是装得过了火。
陆千景指了指女子,“既然都不愿意,那她以后就跟着我吧。”
要是在往常,这样装腔作势的把戏,陆千景多少能看出其中曲着用意,可现在她眼中只有倨傲的男子和无所适从的女子。
莫名觉得十分扎眼,她没有多想,便道:“她在我身边做事,每月银钱就由我来出。”
女子顿时眼睛雪亮,能侍奉小姐,安安稳稳住进高门大院,谁乐意跟个动辄打人骂人的大头兵。
没想到还能有这等歪打正着的好事,她扑通一下就朝陆千景的方向跪下,活像生怕有人反悔,连磕几个头。
赵清如讶异:“你怎么就看中她了,不过这样也好。”
县主发话,事就这么定下。女子十分乖觉地跑到陆千景身后,寸步不敢离开。
收了一个侍女,陆千景也不觉有哪里不合适,转身要往回走,剩下十几个女子如蚂蚁一样排成队,走到他们跟前,垂着头把眼睛压得很低,偶尔精光乍现,直往陆千景脸上闪。
无言之中意思十分明确,她们都想谋个更好的出路。
将领摊手道:“唉,小姐一下心善,您是活菩萨,这下这些人心思全飞了,哪里还能安心跟着咱们弟兄。”
陆千景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了很大的祸,脸上忽地掠过一阵热气,好多人在看她,盼望的、哀求的,还有厌烦得巴不得她赶紧闭嘴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