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冰冷地微笑着,陆千景软硬不吃,看样子铁了心不想搭理他,索性重新措辞:“你刚才那一下没把人捅死,不捡起来怎么继续?”
陆千景很给她颜面,屈尊扫了一眼,玄鸟沾了泥土,脏死了。
对面泪水滚落,如洪水冲垮山陵,她闭上眼,不去看那张面目模糊的脸。
*
客栈里,陆千景靠在榻上,眯着眼,睫毛在如玉的脸上投下浅浅阴影。一整天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闪过,后来反反复复只剩簪子刺下去那一瞬。
眼前亮光不停闪烁,她蹙了蹙眉,混成一团的光亮声响顿时消失,视线中光影昏暗,辨不清器物,只看到桌上摆着那只被她扔掉的金簪。
房中只点了一盏灯,烛火微明,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只能感受到淡而宁静的光晕。
她又闭上眼装睡,旁边有衣物摩擦的声响,声音很小,如若不留神当真听不到一点,可惜屋中实在太安静了,她还是听到了粉末扑簌簌落下,然后是人吃痛的吸气声,这一切都不如窗外风声来得清晰。
“是我吵到你了吗?”
江映停下动作,手臂上的伤包好了,另一处伤在肩头,要上药包扎还真有点难度。一个人折腾许久,竟然都没发现吵到了她。
好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江映无声笑了一下,也没有继续缠着她,这样就挺好,她不看他,但也不赶他,他还是能在她近旁感受她的温度和气息,多看一眼她的身影,掩藏在心底的愉悦就会多上一些。
她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他的确很肤浅。
陆千景突然睁开眼,坐起身凑近了些,盯着男人肩上的血窟窿,一双眼睛好奇又无知。
江映恍惚片刻,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心疼愧疚,但面色还是一松,他从被子里抽出她的手,把药瓶塞过去,“不记得了?是你弄上去的。”
意思再明确不过,他要她给他上药。
女人拿着药瓶,淡淡的血腥气飘缠绕过来,胃里一阵翻涌,转过身直接一阵剧烈干呕,好似要把心肺都呕出来。
江映忙合上中衣,连拍着她后背:“是伤口不好,都怪它太丑了,都怪血有腥气重。”
“没事了,没事了。”
等陆千景彻底在他怀中安静下来,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小心地重新把她放回床上,很长一段时间,她就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寝衣雪白,长发乌黑,蜿蜒着披在身上,很快随着清缓的呼吸均匀起伏。
真漂亮啊。他目光一直没离开。慢慢沿着发丝吻了上去。
这本来就是他的,他们早就该这样。
光线刺目,已是晌午。
陆千景哭得天昏地暗后睡了一夜,醒来头疼愈烈。
疼归疼,神志却清醒不少,昨天闹成那样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见江映。
为什么会这么烦,她用手挡住脸。江映就在旁边看着,上空隐约一声轻笑。
更烦了。
他居然还敢笑她。
“饿了吗?”江映问,顺势俯下身来,“没想到阿景那么厉害,发一次脾气可以一天不吃不喝。”
陆千景蒙在被子里,点了点头。她想,江映一定会出去拿吃的,等他走了,她就把门锁上。却不想,等了好久,压在身上的人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像静止了一样。
“你不想听一些从前的事吗?”
闹了这么久,不就是因为他和杜怀月的一点旧事,江映想。如果一次说不清楚,谁知道下一次天翻地覆又是什么时候。她闹一次能一整天不吃不喝,怪可怕的。
可他该说什么?
喊冤吗,还是极力争辩,告诉她他和杜怀月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不可能,就算真这么说了她也不会信。
“杜老相公曾亲自教我读书、习字,你也知道,我父亲走得早,母亲神志不清,如果没有杜老相公,我不知道现在会在哪里,一句恩重如山不足以道尽他对我的恩情。他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几个月前得了重病,我本来打算了结了这边的事就去看他,当然,现在也是这么打算。”
陆千景在被子下睁开眼睛。
江映只字不提杜怀月,却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在乎那个人,说什么知遇之恩,理由冠冕堂皇,翻来覆去还不是怪她不辨是非。
她捂住耳朵,死也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