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人,她下意识会感到窒息,手指抓着地面,眼底血丝浮现。
这个人或许不会伤害他们母子二人,但洞内还有别人。
她慌张看了眼膝上浑身开始发冷、止不住颤抖的侄子。
“他是谢诚派来的?”
“不是,谢诚正忙着,怎么可能发现你不在,他是千景未婚夫。”
杨时顿了顿,看了眼陆千景,她没有反驳,在她无声默认的回应下,他有些释怀。
那个人确实待她极好。
甚至唯一一处对不住她,都还是自己随口编出来的谎话。
杨绣抿唇,望着洞外,敛回目光重新凝视起儿子,眼中忧虑稍散。
看起来,他们相处得不错。
她的儿子依旧没察觉昨夜两败俱伤的突袭不是意外,他不知道他父亲与洞外那人做过什么。
一边是人人喊打的的杨氏,一边是名门出身、仕途坦荡的谢诚。
要怎么选,傻子都明白。
杨时对他们的筹谋一无所知,于他而言不算坏事。
谢诚固然可恨,从不像个父亲,但随着时间流逝,先前父子之间微小细碎的摩擦会变得平淡。
而以后,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是父亲设计杀害母亲一家。
杀母之仇落不到谢诚头上,他们就可以永远做一对正常的父子。
她得让外头那人保证永远守口如瓶,也想再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谢诚的承诺——带杨时回京。
她掩去恨意,仓促露出一抹笑容:“那还不快些让他进来,我倒是想看看千景的未婚夫婿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两个也是,那么冷的天怎么把人晾在外头。”
洞里一个人躺着,两人跌坐着,陆千景撑起身子跑到洞外。
群山环抱,雨雾朦胧,山林晃荡着清冷的幽光。
“你冷吗?”她在他身侧问。说罢瞬间后悔自己说了句废话,听起来就好像个十足没心没肺的人。
他怎么可能不冷。
从昨夜到今早,淋了大半天雨,到现在还泡在山间的湿雾里,像在冰窖里封存数月,浑身散着寒意。
江映转过身,嗫嚅着问:“要回去了吗?”
他睫毛眉梢挂着水珠,随着长睫抬起,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恍惚间有哭过的错觉。
陆千景微微讶异。
好像许久没认真看过他的脸,他浑身被冷气穿透,脸上泛着不显眼的红,那点病态的红恍惚是这人还没冻成尸体的证明。
可怜得让人不忍苛责。
她突然记不起来她为什么要生他的气,等揣度一番回过神来,想算的账也只能先咽回腹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太小心眼。
手上已经拉过两只硬邦邦的手,耐心劝道:“好啦,我们一起进去,杨夫人想见见你。”
她牵着人就要往里走,江映直挺挺定在原地。
两只手横在空中,她愣了愣,回望过去,压低了声音:“你当真那么讨厌他们?”
洞口与杨夫人所在的位置有一段距离,她生怕里头的人听到。
“不是,里面也冷,进去了也没用,你带我回去,我不想在山里了。”
“先进去,就一小会,一小会我们就回去。”
“不,我全身都疼,一小会都等不了。”
陆千景捂着他发白的手,把十指一根根撬开,放在手中反复揉搓,搓出来点暖意,莫名低笑了声,这是烧糊涂了?
江映神智的确有些不清醒,而此刻一分病也能装出七八分。
他凝神望去,山洞里几人身形模糊,但依旧能辨出那个瘦弱宽脸的女人。她骨架很小,一张脸盘却大得突兀,与身子对比鲜明,十分好记。
刚才里面几个人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楚。
谢诚的夫人就在那里,她什么都懂,杨时表兄已然濒死,脑子却是清醒,他也知道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换做往常,陪千景去见她幼时的故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好像重新陪她重过一遍他不曾参与的岁月,光是想想都兴奋难抑。
但现在万一那些人胡说八道几句,把实情全抖出来,又会招来一段不小的麻烦。
黑暗的山洞里一切都是未知数。
正犹豫着,洞内女子突然惨叫,随之杨时惨声惊呼,那声音犹如被人活生生把血肉剥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