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他面露疑色。
自然,他毫不怀疑一条鱼能让娘亲高兴,就算是他拿着铜钱去街上买一条,娘亲也会眉开眼笑,迷茫中,他似是看到那张漂亮慈爱的脸。
他好喜欢娘亲......只想让她高兴。
可是大冷的天,真的能抓到鱼吗?
杨时眼里的迷茫刺得陆千景缩了一下。
“不愿就算了。”
“走吧。”他说。
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跳了一下,手中一直握着用来装鱼的木桶。
“等咱们抓到鱼就好了。”陆千景两条兔子耳朵一样的发髻在脑袋两边甩了甩,更像兔子了。
杨时注意到她两边发髻一直是蝴蝶发饰,他想,等抓到了鱼,再等来年开春,花草盛放的时节,给她抓一只蝴蝶,就当做回谢了。
“卧冰求鲤,要怎么做?”这个典故他知道,当面前是结了冰河面,他还是怕了。
“应该要脱衣服,光着身子躺在上面。”陆千景一本正经,桃花眼闪烁着老成的光。
杨时手无知觉触上衣带。
街边人来人往,光是想着在那么多人面前脱衣服他就不敢。
他觉得自己有病。
“算了算了,不脱了。”
不脱衣服,大约要等的时间会长一些,他想,没关系,久就久一些吧,他摇摇晃晃踏上冰面,电光火石间,脚下有碎裂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子突然下坠。
寒冷的冰水瞬间沿着衣料爬便全身,手腕被锋利的石块划伤,尖锐的疼痛沿着伤口漫开,一小片冰水染成红色。
锐利的疼痛一直没有消失,石岸锋利的边缘沿着伤口破入,进入皮肉更深之处。
好疼。
你松手啊......他死死盯着抓着他的陆千景,不过一小会就有人发现他们,大人毫不费力把他拎起来。
“哪家孩子,怎么这么调皮,大冷的天还来冰上玩。”
他浑身湿淋淋的,冷风刮过,嘴唇直哆嗦。
“咱们这儿的冰结得薄,小孩不懂事,这不得掉下去。”
“这孩子是不是杨家那孩子啊?”
“杨家?”围着的人火速散开,像是避开什么臭不可闻的脏东西。
“快走快走,待会他家又来找人麻烦了。”
“别看了。”男人拉着自己的妻子孩子落荒而逃,围观的人也毫不犹豫掉头就走,有个大姐姐心疼得紧,她的目光柔和、平静,如温水漫过全身。
她想上前就被女伴拉住,女伴远远瞟了他几眼,又对着大姐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拉着手走了。
人圈散开,风没了遮挡,如刀割面。
他望着那一家三口,那个被男人女人牵在中间的小孩正巧回头,他认识他,他拿着最精巧的机关去和他玩,没过几天等他再去,那家人大门紧闭,怎么敲都敲不开。
陆千景一边袖子全湿了,嘴唇冻得发紫,一手淌着湿淋淋的河水,另一只手上满是沿岸淤泥。
“你不走吗?”
陆千景抱着身子摇头,话都说不清楚,“你等着。”然后她头也不回跑掉。
他在寒风里等,似乎等了好几个时辰。
走就走了,还骗他等着做什么,他恨恨抱着伤口。
“喂,不是叫你等着吗?”陆千景一阵猛跑,身边刮起一阵飓风,他猛打了个喷嚏,陆千景用力在脸上一抹,递给他一条鱼。
“你从哪弄来的。”
“买的,就说是从河里抓来的。”
“你不早说,害我掉下去。”
“我......”
......
“公子,那姑娘还在呢。”侍女探着头进来,“怪可怜的,就坐在那吹风,公子不是命人收拾了客房吗?”
“让她掉海里算了。”
杨寻恶声恶气。
侍女放下帘子。
“不许去找她。”这种人就该让她多吹久点,屋子安静得连霜花掉落都听得见。
杨寻抱着被子,黄叶打着卷落在窗台,风吹着起伏两下,像那条活鱼甩了两下尾巴。
他告诉娘亲是自己在河边不小心掉下去的,好在陆千景就在一旁,很快叫来人把他捞了上来。
陆千景在风里吹了半个时辰,鼻涕眼泪早被吹干。
“你哭了?”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杨寻半晌,他仰着脸,微不可查的看笑话的神情还没褪去。
陆千景起身站在巨石上,风吹得她裙摆在身后高高扬起,若隐若现地露出纤细的脚踝,那么冷的天她连袜子都不穿,黑暗在她身上掩盖住原有的艳色,灰扑扑的有几分肖似海边神女石雕。
杨时伸出手把她拽了下来,“因为你未婚夫吗?”
陆千景挑眉:“没有。”
杨时想起在驿站时她看清他的眼神由喜转凉,一个人的表情怎么能变得那么快:“你晕过去了,没看到的东西我帮你看了。”
见她一脸疑惑,他大方解释道:“你未婚夫婿抱着的那个姑娘是谁啊?我偷偷从窗缝里瞄的。”
陆千景看他半晌,语气听不出喜怒:“是他想抱的人啊。”
她满心沉重,杨时脸色又惊又疑,本还以为随口一编的东西能让她大哭大闹,陆千景怎么总是这样,好像出什么事都不会变一下脸色。
“你性子真好。”他讷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