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相信?你自己可以试试。”
陆千景心头乱跳。
伴随着不可抑制的惊疑,脑中疑云滚滚汹涌。
很久很久之前,有人也说过一样的话,与少年略微沙哑的音色不同,那是浑似女儿家一样娇嫩的声音。
后面还有半句。
“你头上不就有一朵蝴蝶。”
杨时一抬手,从她头上取下蝴蝶钗子,圆圆的脸笑成一团。
一个会笑的苹果。
陆千景想着,看他还敢用指头弹那蝴蝶,纱纺的蝶翅震动两下,栩栩如生。
“你的蝴蝶钗子怎么跟真的一样。”
她手上没小胖子利索,一不留神,簪子被人插进湿乎乎的土壤里,她皱着眉头,看那漂亮的发簪变得脏兮兮,纱纺的蝴蝶翅膀也沾了泥土。
“你干什么!”她瞪着苹果脸。
“用它来引别的蝴蝶啊。”苹果脸眯着眼,浑然察觉不到她早已怒火冲天。那时她想着,怎么会有那么烦人的人,害得她少了一支发钗。
事已至此,她只能蹲下来等蝴蝶。
那些早已远去的画面泉水一样喷涌出来,怎么会是他,不应该啊,支离破碎的线索拼凑起来,那户人家姓杨,有一天忽然消失,听说他们回了南方老家。
天下姓杨的人很多,会在溪水引蝴蝶的人......兴许也很多,阿青又不一定姓杨,就算姓杨,也不一定就是谢诚的儿子。
杨夫人就那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会由着他整天在外头流浪。
......
你姓什么?她想问。
不知怎的她突然回头去看江映。
惨淡的日光铺在他脸上,本就没多少血色的皮肤苍白似鬼,鸦羽般的睫毛落下黑影。
半晌,他冷眼投过来:“陆小姐记性真好。”
“你头上的蝴蝶就不错。”阿青眼前一亮,“我还欠一个人一枚簪子呢,等我找到她一定要还给她。”
最后一点迷雾彻底消散。
陆千景闭了闭眼,没有拨云见日的愉悦,她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往头上拔簪子往土里插的法子是从哪来的了。
“骗人,根本没办法引来蝴蝶。”
她转身拉了拉江映的袖子。
这人心情不好,还冷声冷调叫她陆姑娘,但要他开心还是很容易的,江映虽“你那个办法根本不管用,他才厉害,随便一抬手,就能抓住一只。”
阿青摇头:“不可能,除非你让他抓一只给我看。”
江映无声听着,冷峻的眸子锋芒毕露。
这个阿青不就是她说过的小杨公子,他一直当她骗人,未想真有其人。
阿青看她的眼神分明不正常,还想还簪子,是想顺便叙旧吗?
他看着陆千景拽他衣袖的手。
他一直觉得她精明得像只狐狸,狐狸敢借着虎威震慑群兽,陆千景认出了阿青,却在这时候来抓他,显然是不打算认下这个故交。
她在拿他挡人?
心情一瞬好了些许,哪怕借他一用后又会轻飘飘一脚踹开......罢了,他把手覆在揪他袖子的小手上,陆千景讶异抬头。
江映笑了笑,谦逊不失风度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不如阿青的法子妙。”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一看这位公子就知道是个读书人,懂的道理就是多。”
陆千景心里忐忑,江映一本正经夸人,但听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称得上赞同。
江映不喜欢阿青,也许他也才出了阿青是谁。
即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大约也能有个轮廓,杨家在顺州风评极差,她不想让他认出阿青的真实身份。
江映性子忽晴忽阴,本质上仍是个清流文人,天然不会喜欢贼寇匪徒之类的人物。
她心底不知为何会有一丝隐忧,她觉得江映会对阿青不利。
“前面就是内城,辛苦你走这一趟。”回到岔路前,江映冷淡道。
阿青的目光从手心捧着的铜钱上挪出,嘴巴长得极大:“就是进了城我才更要跟着啊,刚才郊外只有一条,进了城才不好走,你们不怕迷路?”
陆千景皱着眉头,对着眼前三条岔路发愁,凭着最后的一点模糊的印象,记起经过的最后一座砖瓦房边摆着个水缸。
又一眼看去,三面房屋每个墙角都摆着大水缸,哪里区分得出。
她是有些迷糊,但看江映一脸镇定,忽然放下心来,这时候还是让阿青快些走比较好。
“不用你带路了。”
“我不收你们的钱,我就是好心要带路也不行吗?”阿青委屈道,
“我也要回去啊,就当是顺路了,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没人跟我说话,好无聊啊。”
陆千景道:“可以继续去找别的人带路,还能赚到更多的钱,不好吗?”
“姑娘可真狠心啊。”阿青擦了擦鼻子,“你们可别后悔!”
他不看路般挑了条小巷,泥鳅一样钻了进去,身影在曲折的巷道上隐现几下,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墙体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