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巷中,江映眸光逐渐晦暗,沉思道:“你想见他?”
“没有,我见他做什么,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陆千景摇头,她不喜欢见生人。
你一点也不好奇?
陆千景想问,可是一看见江映淡漠的神色,立刻闭上嘴,她担心江映故技重施,把她丢在这条巷子里。
夜幕下的巷子比苍梧山阴气更重,苍梧山有山贼,有毒蛇,有各种说不出名会往人身上扑的小动物。
而此处清清静静,时不时飘来女子的笑声,时尖时促,冷不丁贯穿整条街巷。
陆千景心中砰砰直跳,确定不是两人欢好时的笑,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问:“江映,你有没有听到笑声?”
“听到了。”
过了一会,江映眉头抬了抬,视线望向阁楼一处,陆千景随他望去。
光线昏黄的窗户纸上映着两个扭打的人影。
下一瞬窗子哐当开启,从上头落下一个包袱,包袱触地散开,零零散散一堆女子的脂粉头饰。
一晃神的功夫,木门被人从里踢开,身材粗壮的妇人拧着少女耳朵,连拖带拽一脚把人踹出家门。
女人身后还有别的女子,抱着手臂乐滋滋看戏,刚才那几声尖锐的笑就是她们发出的。
此时夜已深沉,天气偏冷,附近的人恐已入睡,被吵醒后暴躁大喊:“闹什么闹,安静把人送走不就行了?吵什么!”
砰!一声巨响,窗子关上。
站着的女人气还未顺。
“进了这个门一天到晚还只知道想男人,那么想男人还来这里做什!”
站着的女子婉转道:“诶呀姐姐,你干什么对她那么凶,既然来了就是咱们姐妹,大晚上的,就别丢人现眼了,还有楼上,别扰了客人兴致。”
她朝楼上努努嘴。
牵制的姑娘奋力一甩,浑身力气迸发,竟把身后女子吓得连连倒退。
粗壮的女人怒喝一声,一脚猛踹少女后腰。
少女痛呼着,像一只折翼的鸟,从台下上直直俯冲,胸口臂膀同时着地,她没有片刻犹豫,猛地爬起朝着外人的方向飞跑,她攥着陆千景的手:“救我,救我。”
她说话时一直在抖,危险也确实一直没有离开。
女人几步逼近,不耐烦抓起她腰带,提小鸡一样把她拖走。
陆千景由她抓着,惯性一样跟着跑上去,同时手上用力想把人扯回来。
电光火石,碰一声巨响,几个人回到屋中。
洞黑的门板隔绝了视线。
前后屋宅沉闷,头顶明月坠云,四周瞬间暗了下来,弄巷好似一个黑洞,刚才鸡飞狗跳的动静被卷入其中,没了声响。
陆千景抬头一看,正好对着楼梯洞开的窗户有人举着烛灯匆匆上去,只看得到人影,却不难猜出就是刚才几人。
她心急如焚,手指却被人握住。
“江映,怎么办?”陆千景抽出手,“没被夹到。”
江映这个样子太夸张了吧,她抽出手缩到身后,手上那点痛感好像随着他手指擦过的消失了。
江映眉头还紧紧蹙着,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走,回去。”
陆千景想他说的是回驿站,退了一步,对着漆黑的大门:“不管她了?”
身后是门,身前是江映,她好像没什么选择,悻悻上前一步。
“你们两个不救人就赶紧滚一边去。”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若把面前一片空地称为庭院,只容得下几人的杂草地上摆了许多废弃砖瓦,砖瓦堆成一堵小山,现在那堵小山的影子微微一动,下一刻,一个黑影窜出,定定站在他们面前,像个木桩杵在那里。
陆千景不由往江映那边缩了缩,给黑影让出一条路。
那人一条腿往后半退一步,牟足劲像一只直直下坠的黑鸟,冲上石阶,一脚踹在门上。
巨响过后,正幢木楼好似颤动几下,檐下两个大红灯笼左右乱荡,那块木板被踹得快要飞出门框,狠狠往里凹陷一下,好半天,大门与楼平静下来。
踹门的少年费解抬头,似乎不解这扇门为什么没被踢开,陆千景皱着眉:“你弄反了,这门是朝外开的。”
少年回眼看他们,阴郁的眼突地一亮,迅速闪到他们跟前,视线在江映那把剑上划过,“你这剑不错,借我用一下。”
不等江映回答,他握住剑柄一把抽出,那只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往下坠了一点,剑刃抵在地上,他不讪讪笑了笑:“这剑还挺沉。”
听他这一句,陆千景眼前一黑,剑都提不起来还来行侠仗义,又实在佩服得紧,心想难怪他刚才一直躲在砖瓦后头,许是自己也没把握从几个女子手中成功救人。
要不还是让江映来吧,她扯着江映的袖子,“要不你去?”
江映原本不想理她,也不去看她,
少年双手提着剑,运了口气,对着铁索劈下,锁头木屑落了一地。
适应了手中铁器的重量,他动作自如许多,提着剑冲上二楼,脚步飞快,生怕错过一丝时机。
他到底是个男子,手中还有剑,不过片刻就把楼上闹得天翻地覆。
一群男女裹着被子下来。
提剑的少年找到人,拉着那女子直往门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