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郁多日,她忽然想到,她还有裴述,至少裴述真心喜欢她。
“来人,备车,我要去见裴述。”
*
平成侯府好事将近,府里挂上红绸红缎,在日光下闪着炫目的光泽。
裴大公子的屋里门窗紧闭,挂上厚重的帘子,不见天日,仿佛这样就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而周遭一切都在提醒裴述婚期将近。
裴述焦躁了十多天,他不想成婚。
不,是不能与陆千景成亲,所有人都被那个女人的表象迷惑,除了他没人知道那女子目无纲常,善妒、狭隘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好处。
想是上苍都同情他活得不顺,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些天,他不敢入睡,一闭上眼浮现的就是陆千景狐狸般尖刻的嘴脸。
他不过纳了一个妾室。
壮着胆子先把妾室安置在前厅,他入了陆千景住的正院。
推门进屋,窗下女人低头看着账本,他只看得到她高耸堆叠的云髻,髻上单插支步摇,大珠叠着小珠垂在额边,随着呼吸小幅度摇晃。
女人抬头,肤白唇红,嘴角挂着淡笑,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我新纳了个妾室。”
陆千景没有生气,仍旧笑着:“好啊,姨娘的月银每月五两银子,夫君是打算走公中的账还是我们自己的账。”
裴述浑身僵硬,但凡他有别的法子,这个屈辱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侯府内里早亏空得厉害,靠着陆千景的嫁妆填补许多。
原本他母亲执掌中馈,补了亏空剩余的银子都可着他用,家中一派和睦。
偏陆千景不敬公婆,用了卑劣手段断了他家财路,一手揽过大权。打哪后他日子不比从前,纳个小妾都畏首畏尾,侯府没有余钱,就算有陆千景也不会白给他,他们自己的库房也全被陆千景把持。
“夫人,我现在怎么说也是四品郎将,在外头没个妾室侍奉也说不过去......有损夫人令名,还望夫人通融。”
陆千景收起账本,端坐直身子,神情挂了看热闹的意味。
“夫君不是有五个妾室吗?”
裴述脑子轰然一声,那也能叫妾室!
当初第一个妾室进门,陆千景答应每月给姨娘五两银子月俸,而同僚小妾每月只有二两,他还道妻子大度,正打算这个月多陪她过,不想第二天小妾就被打发到她布坊里织布,每月工钱三两,再从他俸禄里扣除二两补贴,统共五两银子。
不出三月,五个美娇娘都熬成了干巴巴的黄脸婆。
简直可恨至极!
妾室若有似无,他在同僚跟前抬不起头,人人面上假惺惺敬他洁身自好,背地里都笑话他被妻子横压一头。
“求夫人通融。”美人还在外头候着,多年他难得动了真情,他这次不止为了脸面,山盟海誓时承诺许了出口,他不能在心上人跟前丢份。
“哼!”陆千景瞟他一眼,千页账本啪地合上,染了嫣红蔻丹的手指划着书脊,她冷冷发笑,声音冷冽许多,
“替你捐官的钱还得攒着,这官可不是有钱就能当的,你给我精神些,在这档口纳妾对你名声不好,要是选不上看我不......”
“是,是,夫人教训得是。”
他狼狈走出陆千景的院子,心里恨得厉害。
他才不愿做这个憋屈的官,要不是他娘盼着,要不是陆千景那个虚荣的女人。
他心知肚明,陆千景不惜花费重金替他一级一级捐官,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诰命封号。
下一次是从三品,仍旧是没有实权的闲差。
夫妻品级相应,到时候,陆千景也会获得三品诰命,只有三品诰命才能与后妃单独说话......
重头再来,他犯不着再给陆千景当跳板,什么皇商、布纺都见鬼去吧。
门咯吱一声清响。
他回头骂道,“告诉他们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他以为又是母亲催来置办婚房院落摆设的下人,却听到贴身丫鬟香兰战战兢兢:“公子,李小姐要见你。”
“什么李,让她滚远点。”
差点忘了,陆千景其实姓李。
“是李大小姐啊!”
裴述一愣,想起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心头微疼,那个温柔可人满腹才情的女子,如果当年娶的是她。
“她在哪里?”
一时辰后,裴述送走李云舒,回到房中黯然伤神。
听到李云舒说心中有他,他惊喜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双手包裹着她的小手,胸中万千隐痛无法言明。
可李云舒要嫁给江映,他则要娶陆千景。
裴述脸上划过厌恶,他记得江映,十多年后,这人和皇帝要搞什么革新,头一条就是裁撤冗官,他们这些靠恩荫入仕、靠钱财升官的成了出头鸟。
江映最先要裁撤的就是他们,陆千景在家又斥他没本事......
他想到起上一世李云舒年纪轻轻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可惜一朵娇花就这么被人摧残凋零。
李云舒不愿嫁江映,她说要换亲。
裴述陷入茫然。
毕竟,陆千景是喜欢他的,若不是真心喜欢,她为何容不下他纳妾,偏要把他的妾室弄成一个个丑妇,由爱生妒大约便是如此。
该如何让陆千景断了嫁他的念头。
这时香兰递过茶盏,一不小心温热茶水洒在他腿上,香兰迅速去擦,一双手有意无意从腿间掠过。
暗示再明显不过,往常他都会趁着兴头与她到榻上纾解一番,今天心烦意乱,他掐住香兰下巴,婢女面覆薄红气喘微微。
裴述有了思量。
陆千景最恨他纳妾,见他成婚前就有妾室,兴许就不想嫁他了。
他要在陆千景喜欢他前斩断这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