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我好像听到了长明的声音……”

猩红森林恢复了八成的“废墟”上，靠着巨木从地底伸出的枝丫，饺子双眼无神地木然盯着自己散了满肩的长发发梢，不知是在对谁喃喃道。阿不思已经完全恢复了，大姐头布布路和狮子堂在火急火燎地确认了他们无恙之后，立即跑去围着莉莉丝不知道商量些什么。现在那五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留他们两人并肩坐着，沉溺在劫后余生的恍惚中。

“呵，你最好是，”帝奇还在小幅度地活动自己失而复得的小腿，这像是从未受到过任何攻击一样虚幻一般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自我怀疑，“不然我想不出第二个合理的解释了。”

他和他的伤、四周的环境、还有他们刚醒就目睹的“争吵”。

“……狮子堂现在这么说，是因为觉得我要死了吗？”

是布布路的声音。帝奇从未听过那种冷漠里带着些许悲哀的语调，那和布布路从来就毫不相关。

“不是这样的。我……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我总觉得我好像……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饺子蹙眉：狮子堂？狮子堂在说什么？他终于被吊车尾小队影响太深以至于脑回路冻结了？还是说现在一根筋和单细胞生物这种特性也会传染了？

“那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在知道了我会英年早逝的这个时候，”布布路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了，帝奇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有余力睁眼去看的话，那个总是笑着的少年应该是怎样一副哀戚的样子，“不对吧，狮子堂，大姐头……我可能会早死这种事什么的，根本和现在无关啊？”

沉默。赛琳娜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是布料擦过皮肤的声音。饺子的心高高悬起，不祥的预感升腾。

“嘿嘿，大姐头，狮子堂，不要用这种像是在看重症病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啦……”他的声音里甚至重新染上的笑意，虽然谁也听不出那到底是真话还是伪装，“我不要永远，我也不要什么将死之人的施舍和怜悯。我只想要现在，而我也只有现在啊。”

饺子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所以说，”少年的语气诚恳，言辞从未有过的义正词严，却还是有笑意，“狮子堂，是真的喜欢我吗？”

“我爱你，”狮子堂毫不犹豫地抛出了这句沉重得几乎可以压垮所有人的誓言，对他而言却简单得像是在对布布路说早上好，“我爱你。你说的对，这和你什么时候会死或者能活到什么时候无关——我只是，不想浪费我们在一起的任何一个瞬间。”

——我不想在未来的某天追悔莫及，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开口问你。或是恨自己为什么从未开口问你。

——我不想在每一个日夜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总感觉，我已经后悔够了。

“……我不懂喜欢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布布路只是沉吟了几秒钟，果断且不经思考得一如既往，“但是，但是我想……”

饺子以前没觉得，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旁观别人恋爱是这么让人紧张的事。

“我想，如果我的心脏不是因为紧张而这样跳动的话……那么，那么……应该是……喜欢吧？”

饺子终于体会到了布布路那天夕阳下在草丛里听到他和帝奇对话时的激动心情了。刚刚还在重伤昏迷的伤患兴奋地睁眼，恰好看到狮子堂把布布路拥进怀中。

那个戴着风镜的少年脸颊与耳郭绯红，他把下巴搁在狮子堂肩膀上，嘴角扬起绝对可以称作幸福的弧度，不过还是“哥俩好”地拍了拍狮子堂的后背。

“好啦好啦，不是应该开心吗，”赛琳娜的眼圈还是红的，可她却已破涕为笑，“狮子堂，别看上去那么难过嘛。”

莉莉丝站在赛琳娜旁边，虽然她看不到，但是脸上却满是笑意：“赛琳娜小姐，开心的时候也是可以流眼泪的。”

狮子堂素来一丝不苟的发型竟然有些散乱，三大最佳预备生把大半张脸埋在了布布路的颈窝里，声音也因此有些沉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消失在了两人肌肤相亲的缝隙里。同时感受到了的两个少年都愣住了。

“我感觉……好像终于得到了什么，我失去了很久很久的东西……我以为会永远失去的东西……”

“嗯嗯，”布布路抱住了他。切实地完整地抱住了他，像把什么破碎了很久的东西，重新聚拢拼凑了起来，终于恢复了原样。

“我在这里。”

赛琳娜又想哭了。莉莉丝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饺子在满心反将了命运一军的无边快乐的同时，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死死压住喘不过气了。帝奇默默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默默握紧了，默默不发一言。

阿不思没有说话，戴着面具也看不见表情，只是刚刚苏醒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赛琳娜给他的照片，照的是那天早上躺在床上的两人。

他想，好像这趟任务下来，“第一次见”的狮子堂有点太多了。

·誓言

饺子思考了一下，觉得把情侣吵架称作“争吵”未免有些太夸张了。远远望着布布路和狮子堂的背影，他一时还没从“狮子堂这样到底犯不犯法”和“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个问题中清醒过来，就先被帝奇的话砸了个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样子加布那个家伙好像，也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