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临不太习惯牢狱深处的污浊气息,捂着嘴咳了一声,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嘶哑。
与他复杂的脸色不同,话语是言官难得的直白:“想必李公子已经了解此事始末,科举舞弊一事沉疴已久,若能得到公子助力,此案很快便能查清,也好放公子回家与家人团聚。”
李靖言已经得到风匡野的提点,毫不迟疑地点头,“草民本就蒙受冤屈,比任何人都更想要查清真相,只要公主能帮草民洗雪罪名,包性命无虞,草民定当配合。”
张风临自然是应允下来,“还请李公子再复述一遍当日情形。”李靖言这几日在大理寺中将当日情形讲了十余遍,细节和风匡野探听到的并无不同。只剩下半柱香的时间了,内外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
张风临的问询很轻,“方家可有派人私下里与你接触过?”李靖言摇摇头。
张风临再问:“那礼部可有来人私下与你谈话?”
风匡月扬声,“李公子在大理寺多受琢磨,既然你决定为本宫所用,稍后便有衣物吃食给你送进来。”李靖言口中说着“多谢公主。”,连连点头。
“礼部来人要我认下罪责后自尽,他们会看顾母亲余生。”李靖言狠狠叩头,遮掩住口中轻语,只有面前两人可以听见。
三人又闲谈几句,门外的江勋捏着燃尽的香走了进来,“公主,时辰已经到了。”
风匡月脸上挂满得意,冷哼一声,“江大人可一定要看顾好李公子,若他出了差错本公主唯你是问。”说罢也不待他回答,直接带着张风临回了公主府。
风匡野在暗处躲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所学武功是刀的大开大合,潜藏本就不是她的强项,好在江勋显然没有想过有人能够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是劝导李靖言:“大公主从不参与政事根基浅薄,张风临位置尴尬,她们两人的话你只当是耳旁风。牢记那本书册,那才是能保住你命的东西。”
李靖言抬起诚惶诚恐的眼,“草民自然唯少卿马首是瞻,早就听您的话将书册上的东西牢记于心。”江勋将燃到底的香随手一扔,“你明白就好。”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两个狱卒又守在各自职位上,青天白日若直接将他们打晕撂倒动静太大,风匡野从翠幽宫带出了些麻药,一人一针下去就立在原地不动半个时辰,醒来后也不会察觉出异样,若非细看否则绝不可能找出破绽。她又微调了两人的站位,将本就不大的门口遮了大半,方才和李靖言说话。
礼部来人的事情李靖言从未提起过,她不解政事,以为礼部应该避嫌不会再有所牵连就自然忽视了。李靖言或有意或无意地缄默,但她不在乎他心中如何想,自己手中捏着他母亲的命,想来李靖言不会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举动。
“礼部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风匡野走近牢笼看着男人的眼睛发问。
“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礼部的人,他们来过两次,只说要我在大理寺中认下罪名,然后立马自尽,否则他们就要了我母亲的命。”李靖言的言语有些吞吐,“草民不是故意隐瞒,若非张大人一问草民实在想不起来啊。”
风匡野点点头,“这不重要,你说礼部的人来过两次,都是什么时候?”
“就在您和那一位前后,我刚关进这里时他们还很从容,说要替我赡养母亲。您来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又来了,直接威胁让草民在自己和母亲的命之间选一条。”李靖言即使现在依靠着风匡野知道并无危险,想起来当时情景都直打寒颤。
“本宫知道了,你母亲有人看护着,你尽管放心按吩咐去做就是,再过些时日你就能和你母亲团聚了。”风匡野在大理寺里花费的时间也够久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去和张风临统一一下想法,再和沈兰祺敲定最后的行动细节。
大公主府中,张风临坐在风匡野下首,一起整合信息。
目前共有三波势力,以太子为首的势力想要李靖言直接认罪,再以他为刃刺向二皇子,挑破科举舞弊案这个脓疮,剪除二皇子的党羽。以文辰为首的势力想要直接按死李靖言,方家那边估计也有准备,只要两人死无对证就是一笔糊涂账,此事只能不了了之,二皇子的势力不会受到大的打击。以风匡野为首的势力则是想保下李靖言的命,将其与天历十二年科举舞弊案联系起来,一举打破这肮脏交易。
正所谓浑水才能摸鱼,人越杂越好操纵,风匡野只希望这些功夫不要白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