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为年的眉头终于不受控制的皱了起来,摆了摆手,三两步冲出人群:“别都围过来……我眼光很挑剔。”
知顷看向他铁青的脸,和青筋暴起的手背,忍不住心中揶揄:眼光挑剔是假,修的是无情道倒是真吧。
知顷一个不留神,那边几个姑娘就已经缠缠绵绵围在边亦身边问上问下,边亦倒也真实话实说。
“公子可有婚配?”
边亦:“尚无。”
“啊,”她们惊讶的看向边亦,啧啧称奇,“看公子这样子,像是道长,难不成道长修的是无情道?”
边亦:“没有。”
“那太好了,今天就让我们……”
眼见要说更过分的话了,知顷抬手护在边亦身前,脱口而出:“他有喜欢的人了。”
此言一出,几位姑娘不觉怎样,最先爆炸的却是时为年:“什么???!!!”
知顷:“……”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这样脱口而出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任由时为年拼命摇晃自己肩膀,嘶吼直直喷在脸上。
“你刚刚说什么?边亦,边砚云,他居然有喜欢的人!!!??师侄你没有开玩笑吧,我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那些年宗门大会见过的美女可不少,人家一个都没有入得了眼的,现在要是真的有了,那我可得出烧香庆祝庆祝!!”
知顷被摇得头晕目眩,正像开口说自己刚刚说错了,就听边亦道:“我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最显著的效果,就是那双放在知顷肩膀上的双手不再摇晃了。手的主人改为张大嘴巴呆呆看向边亦。
时为年喃喃:“……居然是真的。”
几人在这个时候走进了一个转弯,边亦视线扫过似乎有些茫然的知顷,轻轻“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道:“但是现在的重点不在这儿。”
“重点在那边。”边亦视线落在走廊尽头的那点黑色阴影下,那里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
他朝向那边道:“又见了,长乐。”
知顷闻言转头看过去,却还没看清什么,下一秒就被几个姑娘推搡着一并挤进房间里。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边亦正站在他身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问道:“身体不舒服?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
“没有。”知顷摇头。
非要说的话,他能且只能是在思考刚刚边亦承认的那个人是谁。
边亦搭在他肩上的指尖安抚性的按了按:“别着急,结束了请你喝酒。”
知顷闻言忍俊不禁,竟然还把自己当小孩儿哄,给点玩具,给点吃的,就不要闹不要吵。
见知顷笑了,边亦也就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门口在众人掩护之下走进房间的人。
边亦管这人叫长乐,想必她就是当朝三公主,当时擦肩而过时,知顷没来得及看清那张脸,现在终于看清了。
年纪还很小,颇为稚嫩的一张脸,眼角喃着泪,眼睛红肿着像是兔子,她走进房间放下帽子,通红的眼睛盯着边亦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哇一声哭出来。
“砚云哥——”
听她这样一说,房间里其他女人倒是不约而同都是松了口气,长缨靠在墙边,把知顷脸上的疑惑尽收眼底。
她轻轻笑着解释道:“我们害怕是官府派来的……是她刚刚自己说她认识你们,我们这才出面把你们接过来的。”
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一个女人瘪了瘪嘴,从桌子上拿茶壶,嘟嘟囔囔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还真当真?平时应付那些烂货都够煎熬了,谁会给自己找罪受找客人……”
知顷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不但是长乐那句“砚云哥”,还是此时这些人说的话,在他听来都是一团浆糊。
那边长乐擦了擦眼泪,这才开始说话。
她是当朝三公主不错,但是她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样的父亲。
十四岁那年,她跟着兄长一并偷逃出宫,在街角撞见一群小孩儿在围攻一个人。此时官兵经过,顺便制止了此事。
孩童尽数散去,她这才看清里面的人虽然身形高大,五官却尽显稚气。
原来这人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人脸上带着一快近乎遮盖了半张脸的红色胎记,让整张脸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怕,她皇兄见状连连后退拽她的袖子,劝她别管。
但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公主对万事万物都心怀善意,眼见那少年闷着不说话,看起来又饥肠辘辘的样子,她怕他饿死,偷偷给他送了两个馒头。
这馒头在她看来不过俗物,对流落街头的少年却是好东西,两个人借着道谢的由头,也就你来我往说上了话。
她蹲在墙边,垂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你身量高大,双臂有力,为什么不反击呢?”
少年脸上带着淤青,神色却很平静:“我是不愿,不是不能。你是匆匆一瞥的局外人,你都能明白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不能懂呢?”
她思考了半晌,却并不能理解其中意味。
少年人总是拥有短暂的,不看未来的特权。
两个不同阶级,不同环境,不同思想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聊了些过去未来,有或没有。
在第二个馒头啃光了的时候,又挥手告别。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却在几年后的宫宴上再次见到,那时候他已经做到了百夫长,这次两个人再次相见,倒是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