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边亦走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够亮。
时间已经是晚上,万剑宗的弟子似乎在遵循着一些特殊的时间作息,这个时间在外面见不到一个人,整个三轻峰变得沉寂。
上天庭长夜如昼,或者说根本没有黑夜的概念,一只都是明亮的,这样漆黑的环境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他的房间距离边亦的竹舍有段距离,这点小路在白天走还是轻松,晚上没光亮,走这里多少还是有些勉强。
路并不是正向的,而是顺着湖岸的形状而形成的一条天然小路。灵气充沛,植物生长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草木生出点点萤火。
知顷依稀能透过这样的萤火看清旁边的池塘,是一池菡萏。
想必一直逸散在鼻尖的清浅香味儿的来源就是这池莲花。
边亦早已不自己持灯,他走在知顷身后,用灵气拽着那点光亮照在两个人身前,把两个人的前路都照的亮亮的。
知顷能察觉到边亦距离自己并不进,但是身后的脚步声又彰显着他一直站在自己身后。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返璞自然,一时间鼻尖眼前全是新奇景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视线落在了那灯上,才发觉里面并不是烛火,而是发光的灵气团,只觉好玩。
专门为那团火焰做了个灯罩,难道这也是人类的习俗?
虽然奇怪,却也着实好看,上面还画着莲花纹样,灯一亮就能看见剔透的莲花瓣,像是在夜晚绽放开来。
倒像是弥补了旁边池塘中莲花的含苞。
知顷看那灯上的花纹看的专注,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小孩儿的身体,脚下失了轻重,在下一个台阶处踩空,身体直直向前扑向那盏灯——下一瞬落入一个宽厚温和的怀抱。
边亦拽住了他。
莲的香味儿瞬间颇为蛮不讲理的闯入鼻腔。
“注意脚下。”边亦的声音轻轻的,动作也轻轻的。在确保知顷已经重新站稳之后便松开了手臂,两息之间又重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知顷转头,只在身侧捕捉到了一点翻飞的衣袖。
他低头一看,刚刚绊倒自己的竟然是一块十分不起眼的小石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心中翻涌纷飞的情绪,是感谢占了上风,还是羞愧。
他似乎从天上掉下来之后,就一直在丢人,丢人,还有丢人。
不,应该是丢神。
知顷接受了自己丢脸的事实,终于短暂的丢掉了那些尊严:“……谢谢师尊。”
边亦闻言道:“剑修更应该时刻谨慎,不要掉以轻心。”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教学。
知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连那只一只嘀嘀咕咕不停的鹦鹉也踩在知顷肩头,没再说话,空气一时间陷入沉寂。两个人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专注脚下,倒是还真的没有再摔了。
——直到知顷的肚子十分没有骨气的叫了一声。
声音之大,就像是他本人的说话一样响亮。
他肩头的鹦鹉咕咕叫了两声,像是彻头彻尾的嘲笑。
知顷:“……”这死鸟,早晚找到机会扒了你的皮。
但是这点饥肠辘辘并没有持续太久,这条小路终究是走到了尽头,知顷看见了不远处的竹舍。
竹舍周围就明亮多了,边亦收起灯盏,打开房门示意知顷进去。
这房间纵然寒酸,但是灯火明亮,却也有了些人气儿。知顷看了半晌,只看见一张床铺和一把椅子,想也不想就坐在椅子上。
……好硬!
边亦房间的椅子竟然比自己房间的还要硬!
知顷想着,视线向下去看,横竖看了半晌,只能看出来这椅子也是木头的,竟然不知道和自己房间里的有什么区别。
明明都是两把木头椅子,但是竟然一把更比一把硬,还要在这样的椅子上吃饭,简直没有天理!
边亦那边收好了等,转头就看见知顷坐立不安的姿态和面如死灰的表情,指尖微微一动,在桌子对面生出来几条藤蔓,盘根错节着半晌就编成了一张藤椅。
他道:“坐这个。”
知顷闻言忙不迭从现在的椅子上弹跳起来,三两步磨蹭到对面坐下。
这次椅子带了点弹性的柔软,倒是没那把硬了,勉强算是能坐下。知顷想着,伸手摸了摸那些有韧性的藤蔓。
“万剑宗的修行比其他宗门辛苦些。”边亦解下腰间佩剑,将其和其他佩剑一起放在墙边的位置。
知顷心道是这样没错,光是这样生硬的床铺和椅子就已经够劝退他了,一想到每天都要在这样的床板上睡觉,只觉得一眼望得到头。
他没说话,门外倒是传来几声轻敲,是厨房的姑娘。
她们端着菜品恭敬行礼,又在边亦的示意下走进房间,将那些菜肴一一摆放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