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眉头却微微皱起。
账册,太整齐了。
她将几册账簿摊开对比,一页页翻过,指腹在纸上缓缓滑动,眼底的冷意愈发浓重。
这账册上,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这一刻,关宁心中已然有数。
正是这“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有的税额,与朝廷批复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出入。这份账目,被人特意整理过……太干净了。
或者说这账册,假的太过刻意。
就在此时,悄然来到赵怀书身侧,低声道:“人,已经抓住了。”
赵怀书微微颔首,未曾言语,只是看向关宁。
关宁手中的笔在账簿上一顿,抬眼看向侍卫,唇角微勾:“很好。”
她缓缓起身,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县令身上,声音不疾不徐:“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县令的脸色惨白,身形微微颤抖,冷汗已浸湿后背,双唇发颤,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关宁静静地注视着他,指尖声音缓缓落下。
“县令大人,不如……你来说说?”
光透过窗棂,洒在堂中,却驱不散沉重的氛围。空气仿佛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分水县县令站在大堂中央,身上的官袍因冷汗浸湿,紧贴着后背。尽管心跳如擂鼓,他的脸上却仍保持着一副镇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顽固的挣扎。
“下官不知大人究竟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仍算平稳。
关宁的目光犀利如刀,盯着眼前之人,指尖轻叩案桌,每一下都敲在县令的心口上。
“不知道?”她冷笑,目光从县令脸上缓缓扫过,落在那几册账簿之上,语气渐冷,“本官且问你——这账簿可有什么问题?”
县令抬眸看了她一眼,旋即低下头,作出一副困惑的模样:“大人,这账目皆是按照朝廷规制记录,一笔一划,绝无作假。若大人怀疑,不妨请宣州府或朝廷再派人审查。”
他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关宁眯了眯眼,脸上的冷意陡然加深。
“天子令在此,你竟还敢欺瞒?”她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堂内一片寂静。
县令身体一僵,额角的汗珠缓缓滑落,但他依旧咬紧牙关,神色如常地拱手:“大人,臣以性命担保,账目绝无问题!”
关宁深深看着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是么?”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随手一抛,那账簿便落在桌案之上,封皮上清晰可见“东乡村赋税录”几个大字。
县令的目光在触及那账簿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攥紧衣袖,指节微微发颤。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东乡村的账簿,怎会在她手中?
她还知道什么?
关宁盯着他,眼神冷得几乎能穿透人心,“你说账目无错,那本官便问你——为何东乡村每年所缴赋税,远超朝廷规定?”
县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底慌乱至极。他再也无法继续伪装镇定,身子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滴落。
县令猛然抬眸,目光微颤,却迅速低头叩首,沉声道:“大人,下官不知。”
“你不知?”关宁冷笑,眸色如寒潭,盯得县令几乎无法喘息。
她抬手,翻开账簿,指尖落在某一行数字上,声音微微上扬:“东乡村田亩无增无减,户籍稳定不变,朝廷律令清楚写明,赋税依田亩与丁口计算,不可增额收取。”
她冷冷地看着县令,字字清晰:“那么,这多出来的税银,究竟去了哪里?”
县令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但他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紧抿双唇,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赵怀书站在一旁,微微眯起眼,眸底划过一丝幽深的暗色。
县令的额上冷汗直冒,脊背却挺得笔直,可就在他几乎无法承受这份压力时,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不论关宁拿到了什么,不论她查到了什么,他都不能再让事情继续下去。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
他心中早已笃定,不管自己今日是死是活,这件事都绝不能继续往下查了!
可若是认罪,他又该如何保全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心神微定,忽然抬头,直视着关宁,语气坚定地开口——
“下官贪墨。”
县令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决,像是一记惊雷,在堂内炸开。
堂内一片寂静。
赵怀书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关宁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你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