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吴江的水势虽说不太平稳,但算暴雨连绵,水流再急,也不该冲毁这才耗费如此多银两修建的堤坝。而且,这里的泥土比其他地方更松散,虽然可以解释为水流冲刷所致,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奉使可还有其他想看的?”杜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关宁回神,抬眸看着他,语气淡然:“杜大人,明日我想再来一次。”
杜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随即笑道:“奉使大人若想细察,尽管前来,我等自当配合。”
关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了。”
她转身朝回程走去,阳光洒落在她的背影之上,而她的思绪却愈发沉重。
看似正常的灾情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关宁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望着远处的江水,水流现在已经平缓,宛若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但她的内心却并不平静。堤坝崩毁看似天灾,可越是深入了解,她越觉得其中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
她能感觉到,宣州的官员们似乎有些忌惮她的询问,尽管他们极力掩饰,但言辞间的谨慎,足以说明他们心中有所隐瞒。
更重要的是——
水势暴涨、天灾降临、堤坝冲毁,这些表面上的现象,的确像是一场意外!若是单纯的天灾,为何工匠会在关键时刻被替换?为何修复的土层如此松散?
这些疑问,如同一层层迷雾,笼罩在她的心头。
“问题……恐怕并不简单。”她轻轻叹息,喃喃低语。
明日,她还要再来一趟。
一旁的魏翰轻声问道:“奉使,您可看出什么端倪?”
关宁没有马上回他,只是看着前方:“魏度支,你可知只手可遮天。”
魏翰神色变了变,他当然知道,他就是寒门出生,本有一身抱负,无奈蹉跎数年,最终投入左相门下。
关宁敛去思绪。
问题还不在明面上。
她顿了顿,缓缓闭上双目,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深意,但迟早会浮出水面。
***
镜心湖碧波荡漾,湖面上,船只悠然浮沉,船舱雕梁画栋,随波轻晃,透着几分旖旎风情。
一艘画舫静静停泊在岸边,帷幔低垂,朱漆舱门敞开,里头已然设下精致的宴席,金樽玉碗,香气四溢。女乐立在厅中,衣袂翩跹,轻歌曼舞,琵琶弦响,音色婉转。
“关大人,请。”杜彪作揖笑道,语气热络。
关宁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走入画舫,身后随行的魏翰默默跟上,立在她的身侧稍后一步,静静垂眸,不言不语。
席间,宣州府的几位官员已入座,见关宁到来,纷纷笑着起身寒暄。
“关大人一身风尘,今日查勘辛苦。”
“我等愧不敢当,多亏关大人远道而来,为松吴江之事操心。”
“还请关大人稍解疲乏,且饮一杯。”
“……”
言语间,无不带着几分试探与揣摩。
关宁微微一笑,端起案几上的酒杯,仰头饮尽,举止爽利,笑道:“宣州父母官皆兢兢业业,关某不过是奉命行事,怎敢当诸位如此客气?”
她语气不急不缓,却隐隐将他们抬高了一分,使得几位官员心中舒畅,脸上的笑意也更深。
“哪里哪里,关大人谦逊了。”
“说起来,今日得关大人一同前往堤坝,又去赈粮之地,实在不易。也不知关大人觉得如何?”
杜彪侧身笑问,话语之中,透着几分自得。
“井然有序,确实不错。”关宁微微一笑,缓声道,“尤其赈粮之地,百姓皆言杜大人治理得当,可见大人操劳有加,令人敬佩。”
宣州刺史听得眉开眼笑,连连谦逊几句,心中却更是得意。其他官员见状,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
在他们看来,关宁对宣州事务没有多加置喙,似乎并无深究之意,这使得众人放下了几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