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语调里多了些许讽刺:“你说,这两位刺史的靠山是谁?”
赵怀书会意地点头:“左相。”
关宁的眸光越发深沉。
左相提拔了不少寒门官员,如今湖州刺史与宣州刺史想必也早已明白,责任若是落到他们头上,他们定然不甘心放弃多年拼搏,且这粮不是他们运的。
——度支郎中魏翰。
赵怀书的抬起眼,和她对视,二人都明白这人的重要。
他放下手中的账簿:“你是觉得,宣州和湖州这两位刺史会将所有的问题推到魏翰身上?”
关宁微微颔首:“他们除了自保,别无选择。魏翰年轻资浅,他们稍加运作,便可将责任全盘推出,宣州、湖州两州便可全身而退。”
魏翰,度支郎中,负责赈灾粮草的拨付与调运,寒门出身,正是左相近几年提拔的重要官员。若是借粮问题爆发,魏翰便是最容易被推出去的人。
赵怀书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她手里的笔取下放在一旁:“赈灾粮船到宣州后,所有的问题都会浮出水面。只是,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又将账簿翻了翻,沉吟道:“宣州府的问题,几乎呼之欲出。但单靠我们在郎溪查到的这些,还不足以撬动宣州,更何况湖州府也可能牵涉其中。”
“你打算如何防备?”赵怀书问道。
关宁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目光锐利,宣州和湖州刺史为了自保,必然会密切关注郎溪和松吴江堤坝的动静。只要粮船还未到,他们就有可操作的空间。
“我们不能等着他们出招,而是要主动出击。”
赵怀书挑眉:“主动出击?如何出击?”
“从郎溪切入。”关宁语气坚定。
这些年,郎溪的百姓苦不堪言,显然存在巨大的问题,李长风上任后虽然有心整顿,但时间尚短。
转头看向他:“我们可以先从账目入手,将郎溪与宣州府之间的赈灾物资流向查清楚。”
“不错。”赵怀书点头认可,“账目是他们最不愿意被触及的软肋,一旦查清,便足以作为朝廷追责的依据。”
“不过。”关宁话锋一转,眉头微皱。
光靠账目还不够,她担心宣州和湖州的粮草问题早已延续多年,甚至可能与江南大半的官员牵连。
关宁说出来自己的担心:“我们若不找到确凿的证据,只能触及表面,无法真正撬动背后的利益链。”
“确凿的证据?”赵怀书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你是指……他们在江南赈灾时的具体操作?”
“正是如此。”关宁颔首。
宣州刺史与湖州刺史可能会通过赈灾掩盖贪腐的事实,但漏洞必然存在,只要能找到这些漏洞,就能以此为突破口,但魏翰此人……
她摊开案几上的地图,一指点在明州的位置,沉声说道:“如果湖州与宣州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魏翰便是关键。他的职责就是赈灾粮草和银两的分配,他恐怕比任何人都危险。”
赵怀书道:“魏翰的确是关键,但他是左相提拔的,湖州和宣州刺史若想对他不利,动手也得掂量几分。他现在应在明州调度船队,这两日正是最忙的时候。”
“我必须去明州。”关宁毫不迟疑地说道。
赵怀书抬眼看着她:“魏翰身处明州,而你我此时在分水县,后日赈灾船队就到到宣州了,就算立刻动身,两日之内也无法赶回。”
关宁直视他,语气笃定:“就是因为赈灾船队即将抵达宣州,所以你留下来赈灾,我一人去明州。”
赵怀书目光微沉,低声道:“可你一人去明州,我不放心。”
关宁目光灼灼。
赵怀书沉默片刻:“既然你执意前往,那我也不拦你。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若情况不对,立即撤回,不必逞强。”
关宁点头应下:“好,我明白。”
赵怀书目送她离开,低声叹道:“此行凶险,愿你一路平安。”
是夜,关宁披上素色骑装,马靴踩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怀书站在门口,目送她牵马而出,嘱咐道:“万事小心。”
关宁翻身上马,扯紧缰绳,朝他点点头:“嗯,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赈灾船队抵达时,宣州恐怕会有动作,切莫掉以轻心。”
赵怀书轻声应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