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征用的田,是有分田安置的。刺史大人说和现在田地差不多,有百姓便签了字,待拿到分得的田,竟是荒山之田,这田什么庄稼也种不出来啊!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了之后,大家就不愿签字了。”
他未多言,披上官袍,连夜前往百姓集聚的村中查看情况。
“县老爷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村民们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锐走入人群,听着他们的哭诉与怒吼:“我们守这片田地几代了!就这么说毁就毁,叫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吗?”
齐锐耐心倾听,未打断一句,他指着身边随行的书吏,让他们把百姓的诉求一一记下。
“刺史未曾给分田补偿的方案?”齐锐问道。
“分到的田都是荒山之地啊,庄稼种不下去更长不出来!若是不要这荒地,说是可以我们换可以耕种的田,按三亩地换一亩五分下上田!大人啊,我们这都是上下田!”村老拍着大腿。
齐锐目光扫过破碎的田埂与满脸愤懑的村民,缓缓开口:“诸位稍安勿躁,本县会为你们讨个说法。”
村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又带着几分不信。
*
回到县衙,齐锐立即命人将调查所得写成报告,并带上准备的材料,亲自前往充州刺史府拜访。
刺史见到他时,态度冷淡:“齐县令舟车劳顿,这才到任几日,就为百姓奔波,真是尽职。”
齐锐不卑不亢:“本县来,是为周县百姓的田地一事求个说法。”
“说法?”刺史放下茶盏,冷笑一声,“齐县令,改道乃天子御令,涉及边境粮草,这事要是耽搁了,恐怕齐县令就算有两个脑袋也保不住!”
齐锐不怒反笑:“刺史大人,正因是天子御令,民生更应无疏漏。百姓如今征田之后的活路都没有,又谈何分担国事?”
刺史眉头一皱,语气愈发不屑:“本官给了他们分田安置对策,是他们不愿!”
齐锐微微颔首,将村老所作的统计递上:“大人,荒山之田,百姓无法在今年便将春苗播种下。大人可知,上下田亩产量达到400斤,而下上田亩产量只有200斤,上下田三亩换下上田一亩五分,大人,这交了粮税之后,百姓要如何过活。”
“强毁田地未必能保边境安稳,反倒会先激起民怨。这事传到朝廷,只怕刺史大人不好交差。”
刺史扫了几眼,眉间渐起怒色:“你这话是威胁本官?”
齐锐拱手:“下官不是威胁,是提醒。”
刺史盯了他半晌,冷哼一声,将纸扔回桌上:“征田是利国利民的事情,齐县令莫不是想抗旨?”
“大人明鉴,下官并无此意!下官只是想要替周县的百姓寻一个合适的征田之策。”
“你当如何?”
“按照征田法,换一亩上下田至少得一亩五分下上田!”
“齐县令可真的是敢想!”
*
齐锐离开刺史府后,并未立即返回县衙,而是转至周县的受灾村庄。
齐锐只能依托村老的统计,先行拟定一套初步方案。他将村中未被淹没的公田重新划分,同时上报一些无人耕种的荒地,建议分给受灾最重的几户家庭。
村民看着方案,虽仍有不满,但至少看到了一线生机。
翌日,刺史府传来消息,齐锐的方案未能同意。
“刺史大人怕是不会轻易放弃毁田。”县丞忧虑地说道,“大人,该如何应对?”
“刺史有刺史的权,我有我的办法。”齐锐答道。他让县衙书吏四处张贴告示,向百姓解释目前分田安置的进展。
组织村、县中青壮,修建临时堤坝,尝试减缓洪水对农田的侵袭。
齐锐的举措渐渐赢得了百姓的支持,但也激怒了刺史。
一日清晨,刺史派遣的几名亲信突然带兵进入村中,命令立即停止修筑堤坝,并将几名带头修堤的村民押走。
齐锐得知后,立刻带人赶往现场,与刺史派来的官员针锋相对。
“齐大人,这堤坝未经许可,您私自修建,是否僭越了职权?”为首的官员严肃地说道。
“田毁、地淹,百姓无处可去,本县只是尽己之责,”齐锐毫不示弱,“况且,堤坝修成,能减少对下游村庄的损害,不知何处僭越?”
那官员显然没有料到齐锐如此强硬,顿时语塞,却仍不甘示弱:“刺史大人有令,堤坝必须停工,耽误了改道进度,朝廷怪罪了下来,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了,齐县令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齐锐朗声说道:“那便请刺史大人亲自来问责,本县愿奉陪到底。”
百姓见齐锐如此坚持,纷纷站到他身后,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最终,来的人只能匆匆离去。
齐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暗自叹息,目光深沉,他喃喃道:“只是这件事,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齐大人真是个好官呐!”一个年迈的村民感激地说道,“要不是您,我们这些庄稼汉只怕连活路都没有了。”
众人纷纷跪下,齐锐赶紧扶起大家:“这是本官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