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局分立之事已经确定,陛下希望尽快派遣熟悉内廷事务的人手协助新局运行。这是调令,直接送去内廷各局。”他说得平静,语调没有波澜。
司察司的几名心腹对视一眼,纷纷领命离去。
午后,贵妃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檀香气息。
“本宫就知道,这次一定会得偿所愿!”贵妃斜靠在榻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轻轻抚摸着腕间的玉镯,“皇后受罚,中宫失权……本宫这一步,走得值当。”
站在一旁的吴瑛低声附和:“娘娘英明,这下再无人能轻易压过娘娘了。”
贵妃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多了几分得意:“皇后的那份威风,这下也该散一散了。不过——”她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敛去,“六局独立,本宫看着,未必全是好事。”
她眉头轻蹙,继续道:“皇后失了尚宫局的权力,六局直接归属司察司,陛下也削弱了本宫向各局安插人手的余地。表面上是给本宫腾了路,实际上,却更难操控了。”
她冷笑一声,挥手道:“去查,尚宫局旧部中,那些仍忠于皇后的人,务必一一排查出来。还有,查查新调入六局的女吏背景,本宫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侍女领命退下,寝宫内再度恢复平静。贵妃缓缓闭上眼,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凝重。
她清楚,这场胜利,并不如想象中彻底。
宣政殿内,烛火依旧明亮。
内侍静立一旁,低头听皇帝的低语:“贵妃是否很是开心?”
伴随皇帝一同长大的大伴低声应道:“是。”
皇帝微微一笑,目光淡淡:“很好。”
他说罢,转身坐下,翻开一卷奏折。
*
六局新任官员陆续上任的消息传遍后宫,后宫妃嫔与宫女们的议论声渐渐变得喧嚣。
贵妃在风波中获胜,尚宫局旧部却一时人心惶惶,几名平日忠于皇后的尚宫女官连夜整理物件,生怕自己被当成皇后的代言人,牵连受罚。
而关宁则在这一场喧哗中,悄然埋首整理最新的调令名册。
“关女官。”
赵怀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关宁的思绪拉回现实。
“掌印有事吩咐?”她起身行礼,眉目间恭谨有度。
赵怀书目光转向关宁,开口道:“这次局势波动不小,各局的权力重新分配,许多人会因此失势,也会因此得势。”
“赵掌印的意思是?”
赵怀书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若有所指的目光看着她,道:“关女官,你从宁州走到现在,或许已经学会了如何看清一场局中的层次。这次风波表面平静,实则余波未散。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明白就好,不必多问。”
关宁眸光微微一闪,点头应道:“奴婢明白。”
她隐隐感觉到,赵怀书的态度虽依旧冷淡,但话语之间似乎别有深意。
赵怀书缓步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桌案上铺开的册页上,“这是新调任六局官员的名单?”
“正是。”关宁抬手将册页递上,“这些人手大多由内廷选拔,也有部分是由司察司审核后递补进来的。”
赵怀书轻轻点头,翻动几页后,问道:“这些人中,你怎么看?”
关宁愣了一瞬,略一思索道:“大部分都是中规中矩的履历,但其中几人背景深厚,似乎与贵妃或其他妃嫔有些关联。”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整体来看,这份名单还算均衡,似乎刻意避开了某一派系的过多渗透。”
赵怀书的目光微微一动,似是带了些许深意。他轻声道:“你觉得,这种均衡,是谁的意思?”
关宁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试探性地道:“若是贵妃的手笔,应不会如此妥帖……这份名单,倒像是陛下亲自过目后的结果。”
赵怀书抬眼看向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既然如此,陛下又为何选择让六局独立?”关宁犹豫着问道,“这会削弱中宫的权威,但也等于让后宫的权力变得更为分散,不是更难以掌控吗?”
赵怀书未直接回答,而是以一贯平静的语气道:“天家之事,不必多问。只需记住一点,任何一场风波之中,谁最得意,往往谁最危险。”
关宁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是。”
日头渐高,内廷各处逐渐忙碌起来。
关宁回去后,将刚刚听到的所有信息细细整理了一遍。
贵妃得势,皇后失权,表面看似分明的胜负背后,却是更加复杂的局势,这场局的真正意图,绝不止步于后宫权力的再分配。
不久,司察司传来召集命令。
关宁快步赶往司察司正厅,却意外看到不仅仅是六局的人,还有几名来自六局的新任女官也被召来。
赵怀书站在正厅中央,他扫了一眼众人,冷声道:“陛下的旨意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所有与六局相关的事务,以后都汇总提交至司察司。”
关宁微微抬眼,见赵怀书的神色如常,她心中忽然明白,六局独立不过是一场表象,皇帝的真正目的,是用这场风波进一步确立司察司在内廷的权威,所以此局此解便是最好的解。
*
深夜,宣政殿中依旧灯火通明。
赵怀书向皇帝奏报六局事务时,皇帝并未抬头,只是在奏章上批阅了片刻,轻轻开口道:“你觉得,这次的后宫局势变动,影响会持续多久?”
赵怀书低声答道:“贵妃得势后,短期内或会恃宠行事。但六局事务纷繁复杂,长久来看,她能影响的范围并不大。”
“才刚刚开始。”
他抬手盖上奏章,目光幽深,“给陆于归个口信,明日朝会上,推行新法的事宜,提上议程。”
赵怀书心头微微一震,但面上如常,俯首应道:“奴婢遵旨。”
一场持续月余的风波落幕,另一场风暴已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