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宫殿楼宇庄严肃穆,往来的人井然有序。
叶苑出示了身份牌,来接应的女使引她一同进了宫。
还有一群和她一样等待选拔的人,她们的脸上有激动、紧张和期待,唯独叶苑眼神坚定。
“你叫林叶苑?”
“是,民女皖西人。”
这是楚倩倩为她换来的假身份。
女使确认无误,经过几轮选拔,最后剩下几人。
大厅中间,身穿墨绿高腰裙、丝线讲究的许尚宫端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遍,她旁边站着一位侍女。
“在你们正式成为东宫的人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要考你们,不知有人能否答出令我满意的答案?”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说:“愿为尚宫解忧。”
“冬日容易得寒症,头疼脑热该如何是好?”
叶苑开口:“有一味药名为叶百味,用它最好。”
有人显然不服:“这乃毒药,如何可用?”
“确实是毒药。” 叶苑承认,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她解释道:“叶百味可疏通人体经络百骸。若是只保存它的茎加以煮沸,服用这药材,便对疏风散痛有奇效。若不信,可翻阅前朝药典籍,上面曾记载,宫廷内有一位娘娘,便是用此来缓解病症。”
既然药典有依据,女官去查,负责药典籍的人很快便来通禀,确实有此记载。
主掌女官林尚宫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称赞。
叶苑迎上她的目光:“药有百味,择一而奇。”
“好,鞭辟入里,赏。”
“慢着,” 许尚宫却并不认同,“太子贵体安康,怎能用这些偏方怪法去处理,应求稳不可求进。我看你倒是胆大冒进。”
做主座的林女官沉吟片刻。
她起身说道:“不管如何,宫女百官皆须以太子为重,各司其职,你们都懂?”
众人齐声:“多谢女官赐教。”
旁边宣读的女官再次念道:“太子喜爱兰花,此次从江南带来一株幽兰,该如何呵护?”
有人说道:“太子若伤心不忍,奴婢必定整夜跪着于旁费心呵护。”
众女官点头。
林尚宫见叶苑沉默,询问道:“你可有其他看法?”
能得考官亲自询问,众人皆是羡慕。有此等机遇,必定是被考官心仪,留在这太子殿中很稳了。
叶苑却有截然不同的想法:“我虽不懂园艺,但却懂太子殿下。太子并非拘泥于花草之人,此花若不开,便应返还江南。”
众人俱静,都觉得这答案有些古怪。
那黄衣许女官拍案而起:“为人奴婢,便该尽好职责。你竟行取巧之事,断不可留。”
林尚宫沉默。
叶苑没有被录上,遗憾地离开了。
她被女使领出宫门外,走了两步,有人叫住了她,正是在林尚宫身旁的绿衣侍女,泽贞。
“姑娘,尚宫托我转告一句话,姑娘圆滑取巧,要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需要做出实事。”
叶苑点头行礼:“谢谢教导,我记住了。”
泽贞眼中露出一抹惊讶,本以为她心浮气躁,是聪明讨巧之人,但是此时的回答却透着一股沉稳。
她随着人群一起出宫。
第二日,叶苑来到了一间寺庙之中。庙宇清净,僧人都在打扫,香火不断。
她来此,是为见一个等了她很久的人。
这座庙堂还有个小院。
她走进了房中。房中昏暗,只有一扇窗,有日光照进来。一人衣着显贵,站在窗边,背手而立。他转过头。
他眼皮几层折叠,眼珠的颜色有几分昏花,但那眼神凌厉,宛如千军万马中锻炼出来的,他面容黝黑,是在外久经沙场之人,包裹之下的粗壮肌肉,虽然年老,但依旧看不出有任何的颓靡之势。
这一看,便不是寻常之人。
他见到了叶苑,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很快,他又露出了一种缅怀的神情。
半晌过去了,将军回神:“你可知我为什么叫你来?”
叶苑佯装不知。
将军从身上掏出了一只金锁。
“我与你母亲有一些交集,你母亲现在如何了?”
原来这锁便是他与她母亲相识后,为她所铸造的。
叶苑抬手接过了金锁,在手中摩挲,细细地回想:“母亲生下我之后便撒手人寰,我从小随着姨母生活,从未见过她,不过,她倒是留了一封信。”
将军表情露出几分诧异:“她还留了信?”
“是,母亲在信上说曾有一个人,她心心念念,但是恐怕盼不回来了,不想再为这人添麻烦,如果那人顺着这金锁寻了过来,便要我把这人认作干爹,如同生父一般侍奉,这是她唯一的遗愿。”
叶苑低头看着这长命锁,锁制作得粗糙。
谁也不会相信将军和她母亲曾经是一对夫妻,他因为母亲怀了她,便参军,把钱寄回家里,可后来,他当上了将军,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甚至还娶了另一房妻子,再也没有记得母亲。
将军听完叶苑的话,心中原本愧疚的心在这一刻,突然释然。原来他的亡妻早就已经知道了,她全都知道,却愿意为他付出。
她甚至为了他考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有告诉,她那么爱他,他终究是负了她。
叶苑看着将军的表情,准备再添一把火。
“阁下莫非是大将军?”
将军心惊。
“将军凯旋归来时,我曾经见过,将军替百姓打了胜仗,我十分崇拜,不想为将军添麻烦,我愿意守与母亲的约定,到您府中做一个下人。”
将军不忍心,他的女儿竟然要在府上做下人。
他从袖口拿出一袋银两给了她,但是叶苑坚决没有收。
外面等待的属下催促,他轻轻咳嗽了一下。
“好孩子,这钱你先拿着,我替你母亲给你的,之后我还会再给你。”
叶苑看着将军,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楚楚可怜。
“多谢父亲,但若是母亲在,恐怕不会让我收下。只会让我好好孝敬您。”
将军感觉自己的心一痛,脚步再也挪不动,他原本只想用银子做些补偿,此时心中有了另外的想法。
将军离开,她将眼角流出的那滴泪擦干净,面上冷情冷心。
她看着自己手中失而复得的长命锁,上辈子她将它视若珍宝,即使被姨母打骂,也不曾交出,她也曾经走投无路,想要找寻将军,但是他连见都没有见她,一个抛妻弃子的人,又能有多少柔情?
她站在这屋子的阴影之处,心里透不过一丝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