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去目光,轻轻摇头:“无妨。”
虽如此说,她却松开茶杯,取出手绢,缓缓擦了擦手指。
她垂眸整理思绪片刻,然抬眼一瞬,却见净寂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茶杯上,神情怔忡,似是……愣住了。
于是谷星又细细打量净寂,只见他的僧衣色泽发灰,与长云寺门前施粥的杂务僧的僧袍款式相同,然布料却略有不同,似是更为粗糙。
难不成这长云寺的僧衣竟也分个三六九等?
更令她心生疑窦的,是净寂的手。
掌心及虎口处,隐隐泛红,甚至渗出些许血痕。
……像是曾用力攀爬、拖拽重物,或是握持某种绳索所致。
谷星敛去目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隐隐有了某个猜测。
她端起勺羹,缓缓舀了一勺豆腐羹入口,借着温热的汤水,压下心中微微泛起的寒意。
尸检过后,谷星无所事事。
萧枫凛却不知所踪,纵是谷星想与他通风透信,也寻不着机会。
仵作身份卑微,在寺庙中行迹处处受限。谷星实在无趣,忽听得隔壁桌有同僚低声嘀咕,似在抱怨。
“……那都承旨脾气暴躁,今早更是脸色铁青,谁知又在烦恼些什么?”
谷星闻言,微微挑眉,想来今日萧枫凛亦迟迟未有动静,怕不是两人都在暗暗寻找那本账册。
可那本账册究竟会在哪里?难不成竟在那密道之中?
可如今藏经阁已不似先前般无人看守,而是驻守着数名士兵,守备森严。
而且那夜她为躲避三人,全凭直觉乱窜,虽意外闯入密道,却已记不清路径。
此刻即便让她重回藏经阁,恐怕也寻不出那隐蔽机关。
她敛眸思索,指尖缓缓摩挲着茶盏,思虑片刻,微微摇头。
若萧枫凛迟迟无果,那她倒不介意,添上一剂猛药……
……
夜幕低垂,寒风微起。
谷星悄然潜往浴堂,想趁此时无人,沐浴更衣。
她沿僧院行走百余步,忽觉身后似有异样,仿佛有一丝目光,幽幽地贴在她的脊背上。
她猛然驻足,回身望去。
四周空寂,唯风啸树曳,月影婆娑。
她蹙眉片刻,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或许多心,便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然而下一瞬,眼前便弹出那久违的红色弹窗。
【系统/警告】你即将有生命危险。
谷星被那弹窗惊得心脏猛地一跳。
与此同时,系统也忽然出现,“怎——怎么啦?!!”
它话音未落,便见一鬼影骤然自草丛窜出。
月色之下,那人身形修长如藤条,手执一根麻绳,径直朝谷星扑来!
谷星一怔,身体已先一步反应,她骤然后仰,一个翻身闪向一侧!
劲风擦耳而过,那麻绳几乎是贴着她的肩膀猛然甩空。
她来不及庆幸,刚刚翻身起势,便见对方手腕微转,那麻绳竟如毒蛇般回旋,骤然朝她小腿缠去!
“嘶——!”
她只觉脚踝一紧,电光火石间,已被狠狠扯倒在地,膝盖狠狠磕上坚硬石板,痛意瞬间袭遍全身。
她尚未喘息,便见那鬼影急速逼近,遮天蔽月,压迫感袭面而来。
谷星脸色一白,瞳孔骤缩——果然是净寂!
此刻的他,早已不复白日里那副温顺低眉的模样,目光阴鸷,宛若嗜血的野兽。
明明身形清瘦,可那手劲却大得惊人,竟生生扣住谷星的脚踝,如拖死物般将她往回拽!
谷星心跳如擂,额间冷汗涔涔,她死死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摸索衣襟内的防身小刀。
然刀锋未出,忽闻破风之声凌厉袭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箭破空,携疾风怒势,直直贯入净寂捏着她脚腕的手臂。
净寂痛呼一声,手臂剧震,五指骤松,谷星趁机猛然挣脱。
她踉跄后退数步,腿上仍隐隐作痛,心下虽惊疑那飞箭从何而来,可此刻她已无暇多想。
她不能呼救,不能用炸药,甚至……不能硬拼!
她半夜去浴堂,本就是坏了规矩,若惊动旁人,她的伪装恐会露馅。
但若与净寂近身相搏,她更是毫无胜算!
她转身狂奔,忍着腿间的刺痛,借着夜色往隐蔽处遁去。
然身后风声骤紧,净寂竟疯魔一般,拖着染血的手臂,发了狂似的,穷追不舍。
他步步紧逼,几乎瞬间便已追至谷星身后。
谷星咬牙,心中暗骂,当真阴魂不散!
此刻她再无选择,手指一紧,握住小刀,猛然回身,意欲与他生死相搏!
然就在这一瞬——
一道黑影疾掠而至,身法如电,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
瞬息之间,刀光乍现,寒芒飞舞!
谷星只觉眼前血光溅起,那疯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胸口赫然绽开一抹猩红。
谷星猛地怔住,尚未来得及看清,便被一只手臂牢牢护住,挡在身后。
她心跳失了半拍,抬头望去。
那熟悉的眉眼,漆黑的长衣,锋利冷冽的神色,皆映入谷星的眼底……
然这人此刻的神情,与平日所见,竟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