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听不清她们在讲什么了,因为越下越大,再后来她们就不和她躲雨了,因为她们的父母撑着伞赶到校园里接回家去了。
就剩她自己一个人了,何况她等得真的很久。
面前是瓢泼大雨,雨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愈来愈大,空洞的旋绕在耳畔。
周萤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思绪飘到了自己的爸爸,又想到了赵叔,最后想到那个被自己弄湿的纸团,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电话可以打。
她失去了像这样,打电话就能被接回家的权利。
偌大的校园,她低头看自己踩下湿湿的脚印,在这里她格格不入,就像一个任人观赏的怪物,没人在意,束手束脚。
无力感像沸水中滚动着无数细小的水泡,猛烈激进般上涌,难以抑制。
她也想问,爸,你能来接我嘛,可惜没有一通能打给远方天堂的电话。
降雨都有个期限,本以为慢慢等,总能等到停雨的时间,可天色慢慢变暗,眼前仍旧倾盆大雨。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冲到雨中,漫步目的离开,可谁也没告诉她该回哪,怎么回。
周萤还是放松地把整个后背都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只手搓着另一只胳膊发凉的肘腕,眼睛盯着地砖上的方格线,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总不在意自己狼狈丢人的模样。
晚上七点钟,天幕蒙上了一层浅蓝色的面纱,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下雨的时候天空没有星星,但是却蓝的干净透彻,让人瞬间一望到底,仿佛如氤氲着水汽的深邃湖泊。
周萤不合时宜的想,又是蓝,如果此时挂上一轮月亮就再好不过。
“我可听说你们家来了个领养女,真的假的,你们一家还真会搞这些表面东西,最后不会还跟你分财产吧,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你妈怎么可能允许家产落到别人手里去。”许逢舟指头上绕着钥匙在空中一圈圈旋起,吊儿郎当打趣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一直沉默,侧脸上挂着几颗雨中,映出清冷的白光。
风夹杂着雨,打在人身上异常凌厉。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会是私生——”
沉默的人终于开口了,直截了当打断,表情不善,冷冷道,眉毛上像淬了冰,“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林煜,你是不是生气了。”
许逢舟看旁边这人脸色暗了几度,慌乱地连忙笨嘴拙舌解释,“只有我们家知道,你妈亲口说的,她们一起打牌的时候聊到的,我刚好在旁边听到,我保证这学校里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江媛华和许家交好,甚至认了许逢舟为干儿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林煜转过头看向他,许逢舟便不再说话只点点头,对于保守一个容易疯传成谣言的秘密,他们都聪明地彼此心照不宣。
“你现在要回家吗?”
林煜冷眼看着面前的大雨,校园空荡荡的,这个点也没什么人了,如果不是最近培训竞赛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去打桌球吧,或者去我家打游戏也成。”许逢舟撑开自己的伞,弹了弹头发上的水珠,“准备省里的竞赛到这个点了,天都黑了,还准备回去学习嘛?放松放松,到底行不行,你别停啊。”
“林煜?”
许逢舟撞了几下朋友的胳膊,他都没给回应,像是没听见什么似的。
林煜没有说话,远远看向另一个方向。
他一下就看到了一个人独自抱臂的背影,宛如一只被雨打湿羽翼的幼鸟,在远方靠着石柱舔舐翅膀。他淡淡地看着,注视,然后平静地移开目光,也撑开伞准备走入雨中。
周萤也在这个学校,他差点忘记了,她没带伞,但他并不负责管。
大雨涔涔,乱了人的视线。
“走吧。”林煜偏过头对许逢舟说,迈开脚。
只是踏入水中的那一下,他盯着苍茫铁灰色的雨帘,面前好像就突然出现,前几天晚上她颤巍巍捧着纸条的那双固执悲伤的眼睛。
萤萤微光,绿染清河,容易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嚎啕大哭,她那天。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