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看着她红着的眼圈,心底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她欲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李映绵却看出她的意图。
“你先听我说。”李映绵殷殷望着她,“兄长他是真心恋慕于你,我听到过他同父亲争吵,说此生不会再娶妻。可同你退婚那日,我看到他夜里吃醉了酒在哭,书房那些废弃的稿纸上,总是会有你的名字在上面。阿棠,我今日还想替兄长多问一句,你们之间是否还有可能——”
谢棠心底复杂万千,正想同李映绵说清她已决心同卫子羡共伴此生,却听屏风后面一声“嘭”响。
李映绵眼底慌乱顿显,谢棠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循着那异响看了过去,须臾,后边便出来一个少年。
李砚书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袖口往后掩了掩,适才闻得映绵的话,他迫切想听到谢棠的回复,紧张之余不慎将茶盏打翻,弄了自己难袖的茶水。
可事到如今,只得硬着头皮出来了。
他朝两人缓缓走近,同谢棠行了一礼,又悄悄地看了她几眼,那小心翼翼又珍重的样子,看的谢棠颇不是滋味。
他比先前更消瘦了些,青衫着身愈发的单薄。
李砚书又板着脸不轻不重地训了映绵两句,李映绵不高兴地挽着谢棠的袖子,低低反驳他:“我还不是为了你。”
李砚书叹了口气,眼底挣扎半晌,才抬着唇角,对谢棠温声道:“周氏口中的贵人尚没有眉目,不知那人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定然对我李家抱有敌意。他在暗我们在明,未来会有什么变数生成谁也说不清,我怎敢拖姑娘下我们这趟浑水,舍妹今日之言,还望姑娘只当是她说了胡话,莫要放在心上。”
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攥紧,他得极力的克制住,才能说出这等剜心之痛的违心话。
“谢姑娘是顶顶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儿郎,我万不敢奢望,只要姑娘余生能康健顺遂,美满幸福就好。”
李映绵恨铁不成钢,急道:“兄长!”
李砚书忍着悲痛,沉声呵道:“映绵。”
他虽尚未及冠,又生得文质彬彬,可忽然动怒倒真有几分气势,李映绵再也不敢开口了。
谢棠也不敢多言,只说了句愿郎君能够金榜题名,早日觅得良缘。
李砚书恹恹应下。
他今日临时动身前来,也不过是想见谢棠一面,见一面便已足矣。
三人在一块儿一同吃了午膳,但各怀心思,吃的也不尽心。
临了,李家兄妹要回府去,便起身作辞。
时辰尚早,谢棠便准备去往国公府去找卫子羡,见两人都要离开了,她纠结万分的喊住李砚书。
他幽深的眼睛忽地一亮,转过来看着谢棠。
谢棠望着他灿亮的眸子,不着痕迹地避开视线,扯着帕子,轻声道:“我适才想着,你春闱重要耽误不得,若是你不介意,或许我可以试着央世子帮忙寻那位‘贵人’。不会同他说太多,只让帮忙查一下那位周妈妈曾见过什么人便好,要是你不愿,我就不提了。”
李砚书眼神又暗淡下去,他尽力笑笑,柔声道:“之前得罪了国公府,如今不好再麻烦世子,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毕竟是私密的家事,旁人知晓太多到底是不好,谢棠也不好多言,只好作罢。
去往国公府的马车上,谢棠满脑子装着的仍是李家那匪夷所思的事儿,琢磨得她头疼。
直到车夫在外面说了一声到了,谢棠才回过神来,她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此行没有提前知会卫子羡,谢棠进得府中后还同女使打听了一二。
“四公子在东书房,姑娘这时过去能找到人。”
谢棠道了声谢便折身往东去,竺屏院有她早先为外祖准备的生辰礼,她便差了云绽和青珑去拿过来,自己孤身去寻人。
这时的夜来的很早,府里仍挂着红灯笼,春风料峭的紧,吹打的屋角的檐铃阵阵作响。
今夜的月儿圆,风中依稀能闻得远处街巷热闹的声音。
东书房前的那丛风雨竹被风一吹就簌簌作响,不知怎的,书房周遭看不到一个小厮。
又想到今日上元节,兴许是卫子羡放他们去过节了。
谢棠提着裙摆一步步踏上石阶,想到要见到卫子羡,内心有几分隐秘的欢喜和悸动。
她抬臂将手贴在门上,正欲使力推门时。
忽闻得里头谈话声传出。
音量不低。
“你别小瞧了李砚书,此事不仅仅是李家,还牵涉到了崔家,更甚者或有先三皇子一党,若是最终查到你我头上,少不了一番恶斗。”
这是贺愈的声音。
谢棠有些迷糊,他方才口中的李砚书是她认为的那个吗,为何会与卫子羡和贺愈有关。
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的,你多虑了。”卫子羡清冽又笃定的声音闲适地响起,“便是查到了我头上,仅凭那妇人一面之词,何人会信?”
“万事皆有因果,指认我也该有个由头,国公府与李家无冤无仇,何必做局令他们日夜难安,不得好眠?”
这话清晰的透过木门传出来,一如平常的好听温和,此时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一字一句砸在谢棠的脑袋上,直让她头晕目眩,背后发寒。
卫子羡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砚书……李家的一切是他所做?
怎么会这样?
她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不会是这样的,一定是她听错了,不可能是卫子羡,不可能的……
冯鸣端着茶方拐过转角,便看到了一道失魂落魄的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那不是谢棠还能是谁。
也只有谢棠,才能畅通无阻来东书房了。
只是……
他迅速看了一眼仍紧闭的门,心下莫名一紧。
不好,他不过离开片刻,谢棠不可能是进过书房再离开,再观她举行神色异常,很是不对劲。
他连忙往前跑了两步,扬声道:“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