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摇头,见烛火前的人影似向后看,她连忙翻身朝里边,脸都缩进了被中,欲盖弥彰道:“我睡着了。”
好在无人知她已清醒,只当是她的醉话。
谢棠试图回忆她今夜为何会来东书房,又是为何会同他亲吻,坏就坏在,她从来记不得醉酒后的事,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再溯源忆起白日之事,想起席间自己缘何吃醉,心里暗暗发慌,难不成自己说了些与李砚书有关的话。
越想越有可能,不免又忆起阁楼中的那个令她愤怒至极的吻。
谢棠闭上眼睛,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李砚书非良人,卫子羡自然也不是良配。往后择婿定要仔细擦亮了眼,避开着些。
***
梅家新赁的是个四进的宅子,谢棠到时,舅舅舅母已在等着她了。
见了面彼此寒暄一二,舅母才依依不舍舍得松开她的手,衣着华贵的妇人笑着道:“今日有商行人上门,公爹实在脱不开身,这才令我与你舅舅来,怕轻怠了阿棠。”
谢棠说不会,“外祖有要事忙,我不打紧。”
舅母褪下腕上镯子戴到谢棠手上:“你我头一回见面,这只玉镯权当我予你的见面礼。”
谢棠未推辞。
一直沉默的舅父搁下茶盏,笑着道:“阿棠久居国公府多年,受到他们许多照顾,改日舅舅亲自登门去道谢。”
舅母也附和说是,这话落下,又拉着谢棠问起国公府相干的事宜,诸如府中有几位夫人,郎君有几位,待字闺中的娘子又爱些什么云云。
直待到傍晚她辞别,夫妇二人亲自送她出来。
回国公府的马车上,谢棠掀起车帘往后一瞧,梅宅前二人也已折身回去。
她放下车帘,转过来面色微变。
云绽小心道:“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谢棠掌心托着镯子,低垂着眼睫:“我怎么觉着他们待我很冷淡,外祖不在,家中姊妹也不曾出来露面。”
说着,她忽道:“云绽,我房中母亲的画像你可见过,你瞧着舅舅与母亲有几分像?”
云绽细细想,回道:“许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娘,这都难说。”
“也是,毕竟这么多年不曾见过,彼此还全然陌生着,要骤然热络起来也难。”
回竺屏院时天际已擦黑,夜寒风急,谢棠冷的打了个哆嗦,她拢紧披风小跑着推开房门。
甫一进得这暖烘烘的屋子,浑身上下都舒坦极了,谢棠喟叹一声,解下披风去正待去挂时,却被吓了一跳。
屋中灯火通明,太师椅上坐着的青年面容温雅,姿态矜贵,听到动静掀起眸子看了过来,凤眼里满是温和。
卫子羡。
谢棠看看周遭女使,怎的没人知会她一声他在此处。
“我来送字帖。”
似是猜到她的疑惑,卫子羡淡声解释一句。
谢棠“嗯”了一声,将披风挂起来,净了手走向他,看到桌上那几本摊开的自己写的纸笺,眼皮子一跳,顾不得手未干,羞臊万分的过去合起来,更是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他翻看哪一本不好,偏偏翻开那几张,里头夹着几张写了满纸的“卫子羡”的金花笺笺。
他许久不曾来过,自然不会再特意检查她的字,谢棠临过的都置在一处,不曾检查过究竟写了些什么,混进去几张旁的东西也未可知,可今日却偏偏被他撞上。
要是地上有耗子洞,她也能钻进去。
当初很该烧了的,如今留着倒成了罪证,还被他亲自看到。
想解释都没法儿说出口。
卫子羡抬眼看她一眼,淡声道:“坐罢,先用膳。”
谢棠忙将东西都收起来交给云绽,落座在他对面。
他不提,她自然也不会张口。
但仍有些坐立不安。
卫子羡斟了杯茶递过去,冷不丁开口:“你外祖一家人都如何,可都见过面了?”
谢棠脸色不太好看。
卫子羡抬眼,神情冷淡:“他们为难你了?”
“那倒不是。”谢棠连忙解释,“只是初次见面,难免不熟。”
他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片刻,他站起身,谢棠也站起来,“我送你。”
卫子羡轻轻哼笑一声,扫了她一眼,抬步过去将云绽适才匆忙放在梳妆台前的那几张金花笺抽了出来。
慢条斯理的折好放入袖中,这才迈步走进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