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子还未抬起脚步,卫子羡便拦下了谢棠,他无奈道:“今日我寻你有事。”
谢棠“哦”了一声,忍不住呛他道:“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事要说?”
她似是打定主意不愿理会他,即便站在她的面前,但谢棠的目光却永远不会落在他的身上,卫子羡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他默了一瞬,看着小姑娘低眉不虞的脸色,温声道:“你祖父家的船只明日就到汴京码头了。”
谢棠顿时抬头,晶亮的眼睛欣喜看着他:“真的吗?”
“自然是真。”
这无疑是近段时日里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谢棠喜不自禁,抓着卫迎的手,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你听到了吗,迎儿,我外祖他们……”
卫迎也高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真好,往后你可以常去了。”
听到这话的卫子羡忽地蹙了眉,却终究没说什么,只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万分喜悦的小姑娘。
次日,谢棠携了卫迎一起去买了些见面礼,想着待梅家安顿好了,再上门去。
置办罢礼品,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街巷边灯笼昏亮,又恰巧碰到刘家三娘,几人索性就去了潘楼用晚膳。
刘三娘少不了要吃酒,谢棠不好回回拒绝,也想着今日高兴,索性吃了几盏,回头却见卫迎一盅接一盅往口中灌。
她连忙拦下,卫迎不满推开她,谢棠用力捏住她的腕子,再仔细一瞧,卫迎已上了脸,双颊酡红,眼神迷离。
倒颇有几分借酒消愁的架势。
刘三娘也诧异:“迎儿这是怎么了?”
谢棠说不知道,拍了拍卫迎:“可还醒着?”
卫迎说她没事,抱着酒壶哀怨道:“他好狠心,比四哥还狠心,那就当我真心喂了狗,反正爹娘和四哥都不会同意。”
刘三娘看看谢棠:“迎儿这说的是谁?”
谢棠心底隐隐有猜测,可不敢贸然出口,只摇摇头。
刘三娘将卫迎抱到怀中柔声安慰着,说男子没一个好的,从前朝骂到今朝,从画本中人物骂到身边。
“李家那也是个混不吝的,还好咱们阿棠早早同他断了,有福之女不入他无福之家,通通都不值得留恋!”
卫迎附和着说了几句。
谢棠慢慢趴下,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看着姊妹俩义愤填膺的替自己说话,眼底渐渐起了雾。
她说的洒脱,那日同李砚书也断的爽利,可总归那些锥心的话是入了心,夜里一人在榻上时,便如魔咒一般忽然想起,搅得她辗转难眠。
心里的郁气积压这许久,寻到一个宣泄口便再也憋不住了,她径自倒了杯酒饮下,越想越委屈。
凭什么李砚书这么对自己,凭什么他们想结亲就结,不想同自己结了家中还有青梅等着。
还有卫子羡,他也顶顶讨厌。
***
刘三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个醉鬼拖到自家马车上,安稳送到国公府,看着女使扶着她们进了府门,才抹了把细汗转身离开。
谢棠醉的厉害,好歹是听话的,云绽一人扶着都轻松。
她心底正暗暗夸着自家姑娘,感叹六姑娘的难缠时,便见谢棠忽地往旁边走去。
她连忙扯住她袖子:“姑娘?”
谢棠迷蒙着眼睛看看她,仔细分辨几眼,皱着眉头唉声说:“云绽,四哥哥布置了好些课业,我写不完了,我要央他放过我,我不想写了,我手都要写断了。”
说着,她还扬了扬手腕,云绽连忙扶住她,知道她是醉糊涂了,还想着之前被卫子羡拘在桌前写功课的痛苦回忆。
她苦笑不得道:“四公子如今不去书塾给姑娘授课了。”
但谢棠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她的话,拂开她,就朝着东书房的方向而去。
云绽劝又劝不住,去拦她,谢棠只当是在同她玩游戏,跑的更快了,云绽欲哭无泪。
看着谢棠推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时,她轻叹气,希望明日姑娘起来还能记得今夜之事,不是她不阻止,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房门被人重重推开,案前正执剪刀挑油灯的人回首,看到久不来此的人时不由得一怔。
卫子羡将剪刀搁在桌上,转过身看向她。
须臾,便见谢棠跌跌撞撞地朝他走了过来,卫子羡忍不住伸手去接她,温香入怀的瞬间,他嗅到了浓重的酒味。
卫子羡一手搭在谢棠肩头,轻轻摩挲着,垂眼轻声问:“阿棠今日同谁吃的酒?”
他声音轻柔又温和,谢棠抓着他的衣襟慢慢抬头,眼神微有涣散,她努力分辨这人是谁。
卫子羡顶着她直勾勾的目光也不闪躲,与她四目相对,深邃眼底满是柔情。
她小脸红着,双眸水盈盈,吐气幽兰,卫子羡禁不住欺身靠近,微凉的双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
却在下一瞬,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李砚书……”
谢棠近乎呢喃的吐出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