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接话:“原来小沈和裴老师以前认识啊。”
沈越白笑着点头,眼睛依旧一瞬不移地盯着裴舟:
“是的,裴学长以前帮过我很多。”
闻言,不少人好奇地探过头来。
突然成为包厢焦点的裴舟心脏一紧,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该死,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里认识的对方。
至于说的帮忙,他更是毫无印象。
裴舟心里有疑问,但人这么多他问不出口,也害怕自己的忘记会让对方伤心。
他的心跳微微有些快了,但面上没有表现,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时旁边挤过来一位老师,不由分说地将一杯酒塞进裴舟手里。
他面色坨红,带着浓浓酒气,大着舌头朝裴舟举杯:
“裴老师,恭、恭喜!来干一杯!”
裴舟认出这位是院里出了名的酒鬼,刚在席上逮着人就和人拼酒,不少人都躲着他。估计是烦遍了所有人,只能过来找他。
他看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深红色液体,不知道该不该喝。
不喝的话好像有些不给面子,但喝的话……他不会喝酒。
他鲜少参加聚会,也没有朋友,没什么喝酒的机会。
但,这是个很好的契机……融入他们。
裴舟抿抿唇,虽然内心抗拒,但还打算硬着头皮接受,然而旁边的沈越白却直接将酒杯拿了过去。
指尖擦过余下一点温热,沈越白微笑着朝那位老师举杯:
“学长不大会喝,我替他和您喝吧。”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有人看到插嘴:“哦,好像是一直没见过裴老师喝酒。”
喝得有些急,年轻人白净的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红晕,他性格好,刚才被其他人灌了许多酒,颇有些来者不拒的意思。
裴舟嘴唇微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自己这张冰山脸上看出自己的为难,不用两个字刚出口,沈越白已经将手上的两杯酒都喝完了。
他笑着侧头问裴舟:“学长,你刚说什么?”
裴舟将话又吞了回去,摇摇头:“……没什么。”
沈越白很快被其他人拉走了,包厢另一侧又热闹起来。
裴舟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裴老师性格就是这样,有点冷,你不要介意……”
他垂下眼,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我知道的,我不介意……”
聚餐吵吵闹闹又过了一个小时,终于还是结束了。
沈院士要赶飞机去外市参加研讨会,提前半个小时就已经走了。
裴舟为了避开与众人道别的尴尬,特地去卫生间躲了一会儿,等到出来时包厢已经空了,只有桌上的残羹冷炙提示着刚才的热闹。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裴舟没有急着出去,他在包厢里又坐了会儿,确保外边同事应该已经都走完之后,才拿过自己的外套出去。
走廊零星地有几个服务生,裴舟贴着墙走避开他们,幸运地发现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他下到负一层,开车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雨丝。
已经入秋了,每一场秋雨都带来一阵剧烈的降温。
裴舟从餐厅到车里,一直在室内,没感受到温差,但看到路边有人撑着伞抱着胳膊小跑着过去。
他熟练地打过方向盘,右转出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后视镜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公交车站牌的地方,背后单薄的衬衫贴着脊背,看起来已经湿了。
裴舟动作一顿,认出那个人好像是沈越白。
后边的车滴滴地按响喇叭催促,裴舟回神继续往前开,后视镜里的人影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最后看不见。
沈越白怎么还在那?
在等车?
他刻意多拖了大半个小时才走,等车需要等这么久吗?
一系列的问题跳出在裴舟的脑海里,理智告诉他他只要自己回家就好,对方是个成年人,不需要他来操心,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对方喝了那么多酒,要是身体不舒服出点事怎么办?
然而想到要主动社交,裴舟又难免感到几分抗拒。
雨天车流格外拥挤,这个路口堵了足足五分钟。
已经又过了五分钟……如果是等车的话,应该人已经走吧。
裴舟想了想,还是打算开车绕一圈回去再看一眼。
想到那个身影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他还是不太忍心。
毕竟刚帮他挡了酒,还是他老师的儿子。
商圈附近实在堵,等裴舟再绕回去时间已经过了快十分钟。
红灯一秒一秒地往下掉数字,挡风玻璃上的水珠不停地滴落再被雨刮器抹去,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水珠里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对方还在那。
裴舟皱了皱眉,心里又冒出一丝的纠结,但在红灯变绿的下一秒,还是松开刹车向前驶去。
沈越白正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
寒风夹杂着雨丝毫不客气地朝他袭来,带着阴湿的冷意。
单薄的一件衬衫完全抵挡不住寒意,但他此时的心情却极好,嘴角微微勾着,还轻哼着歌。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SUV正朝这边驶来,明亮又硕大的车灯在黑夜中将车衬托得像是从天而降的机械天使。
他静静地看着车开过来,嘴角的笑意在一瞬间更深,但下一秒又消失无影。
车子很快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裴舟那张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对方扫了他身上一眼,然后很快移开目光,语气有些生硬冷淡:
“……要搭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