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珩骑马到了军营,把缰绳丢给小兵之后,迎面而来的是霍大将军的二儿子霍无忧霍小将军。
霍无忧一见顾如珩就兴奋得不得了,他快步迎上来,自来熟地揽上顾如珩的肩膀往前走:“哎!你的提议也太好了!仅仅只是调整了一下阵法变换的顺序,增减了几个人,调了一下位置,这效果可是好得出奇啊!我爹说了,他今晚得好好谢谢你,请你去我们府里吃酒!”
顾如珩把他的手撂开,也跟着笑:“不是说霍大将军在调养身体,不许饮酒吗?”
霍无忧一摆手:“嗐,我爹都禁酒半年了,身体大有好转,你看他壮得跟头牛似得,哪里像会生病的样子?我娘发话了,难得大家都心情好,她晚上掌勺,给我们爷俩做下酒菜呢!”
顾如珩点头,霍无忧一时调笑道:“我刚才一见你就觉得你心情不佳,咋了?喜欢的女郎不搭理你了?”
顾如珩看他一眼:“哪来的女郎?”
“那是因为什么?”
霍无忧好奇得不得了,他挺喜欢这位二皇子,主要人家第一天来就把他给打趴下了,但人家礼仪周全,赢了输了都不当一回事,拉了他一把,又一眼看出他的缺漏跟他细说。有本事的人,在军营里就是会被高看一眼的。
再说顾如珩长得顶好,在军营里一群大老粗里一站,明显多了几分斯文和贵气,但又混得很开,性情豪爽潇洒,挺谦虚,出乎意料地很了解霍家军的阵形和常用的作战方法。大家伙一开始还慌,这都是军事机密,他是从哪里得知的?谁知顾如珩这小子从包袱里掏出几本厚厚的战报、折子和笔记,这可把大家都弄得不大好意思。
毕竟这玩意文邹邹的,大老粗写不来,但兵部要求说要写,还得存档,陛下那可是带兵的行家,时不时抽查,也不好马虎,都是用大白话、最简单、最简要地写出来的,他们也没想到一个尊贵的皇子会翻出来看。
后来这人又帮着大家解决了阵形变换的难题,所以霍家军上上下下没什么人不喜欢他,军师还撺掇着他爹把人留下。
扯远了,霍无忧摸摸下巴,顾如珩长成这副模样,还能有女郎不喜欢?
顾如珩这几日确实有点郁闷。
因为沈穆送来的回信不仅少了很多,并且……顾如珩明显能感觉到什么,尽管字句中仍是关心,但语气却莫名疏离客气。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般过,顾如珩眯了眯眼,沈穆,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顾如珩暗自恼怒,先前是过于放肆了,沈穆又一向纵容他,纵得他不知收敛,想要更多……这些年下来,他越发耐不住对沈穆的渴望,屡屡试探他的底线,可沈穆像是只把他当做孩子,诸多包容宠惯,让他得意忘形——可这要怎么忍得住?沈穆只要往那一站,他就无法把眼神挪移半分,只想抱着他,去牵他的手。
行程走到水路的时候,字句简短很正常。沈穆晕船晕得厉害,顾如珩怎么可能会苛求他写信?但这会儿都到了苏州了,沈穆只简洁地说了府中一切都好,他还特意派了凌淼去了苏州一趟送东西,凌淼偷偷拉着兰生问,兰生也简单说是沈穆咳疾犯了,精神不大好,其余的也说不清楚。
到底是为什么?顾如珩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他总觉得沈穆那边出了什么他掌控之外的事。
他得尽快下苏州,工部这边顾知意时不时给他添乱,已经大大拖慢了他的进程……顾如珩眯了眯眼睛,得想办法甩掉他,还要不连累工部和石大伯。
顾如珩漫不经心地拆着枪械,指尖随意穿梭在各路关窍之中,霍无忧看得眼睛都花了,靠在桌子上啧啧赞叹。
凌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看见顾如珩就快步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胆子挺大,费了不少工夫吧。”顾如珩点点头,又问,“真被换出来了?”
凌淼绷着脸,点头又摇头。
顾如珩疑惑地看过去:“你刚才不是说接了人出来,难道……是?”
“长管事先下手了。”
长风?顾如珩手下动作慢了些许,也对,这几天他回府都没怎么见着长风,只有红袖姐带着几个小丫鬟做事。
顾如珩举起枪瞄准靶子,凤眸含笑。
“砰——!”正中靶心。
霍无忧带着人起哄,顾如珩放下枪械,换了另一把枪。
沈穆做事谨慎,永远都会留有后手——王书樾、王家,甚至是沈辕都太不了解沈穆了,他们是怎么会觉得沈穆离了京就会全盘把未尽之事尽数交出不管呢?
凌宇把顾如珩亲手养大的白马追风牵了过来,先前追风生了病,军营这边比较有经验对付这种病症,而且营地旁边有一片林子,也方便追风出去跑跑,所以治好了病也没牵走,索性就留在了这里养着。
顾如珩翻身上马,追风兴奋得不得了,带着主人跑了两圈,再次跑到霍无忧身边的时候,霍无忧很有默契地递了一把枪。
顾如珩平举手臂,靶场外传来人声,霍无忧扭头看去,竟然是自家老爹陪着一个穿着华服、看起来十足秀雅的青年往这边走来。
“大皇子来得突然,臣来不及准备,万望勿怪。”
“怎么会怪罪?”顾知行微微笑着说道,“本殿也是听说霍家军新习练的阵法已经完成了,二弟又在这儿练枪,索性过来瞧瞧,再有户部……”
“砰——!砰砰砰——”
顾知行顿了顿,眯着眼睛看过去——暴烈的阳光也遮不住顾如珩的半分光彩,穿着一身张扬红衣的青年骑着一匹矫健有力、皮毛顺滑的白马奔驰,腰身挺直,发带飘扬,风姿潇洒,他举着枪看似随意地一一扫过靶子,眸光却亮得惊人,把把命中,阳光底下,枪口冒着热气。
青年没什么表情,背着枪往回跑,然后停下。马儿没跑尽兴,踢了踢蹄子,又甩了一下头,青年俯下身笑着用力摸摸马鬃安抚,之后才下了马。
霍无忧看着那匹白马羡慕得不得了,可惜这马儿气性大,除了顾如珩之外不给别人摸,连凌宇凌淼也只能牵一牵缰绳。顾如珩把枪收好,跟迎上来穿着轻甲的霍无忧用力击了个掌,霍无忧一拉揽住他脖子,两人哥俩好地走过来,高束着的马尾因着主人的动作被带得晃了一下,然后安稳地垂在腰间。
这是皇宫里的孩子永远也养不出来的恣意潇洒。
顾知行幽幽叹了口气,沈穆待顾晦真好。
“这把枪虽然比较稳定,但用得还是不怎么顺手,过两天新制的枪改好了,我送过来给你试试。”顾如珩拍拍霍无忧的肩膀,“你这几天都在军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