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没完,所有人都知道顾晦不祥,是个灾星,虽然沈穆愿意接手,但他如今到底是丞相府的人,是沈辕的长子。
况且……皇帝甩了一下缠绕在手腕上的佛珠,丞相府与皇宫同日失火,偏偏那把火只把沈穆的院子烧没了,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他不由得看了坐在下首的皇后一眼——皇后依然是端庄雍容的样子,凤眸凌厉非常,一眨不眨的盯着阶下的顾晦看。
皇帝收回了目光。
是沁雪做的吗?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都好,顾晦是他的儿子,亏欠多年,今日一见,多多少少唤起了他些许父爱。
皇帝对顾晦的“灾星”名头是如何来的心知肚明。
到底是为了沁雪委屈了这孩子多年,还有纯妃……
他希望这孩子出宫之后能过得好一点,那么,丞相府、王家,就得好好修理一番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沈穆他们等了许久,沈辕才进了宫。
太后年纪大了,又兼今日见了顾晦一面,自觉心气郁结,再看皇后那不驯的样子,更是恼怒。
婆媳矛盾乃是千古难题,太后直接点名皇后随她去庆安宫。
宫叙白不知怎么的没有走,存在感很低的站在一旁。
沈穆原想让顾晦先回上书房他的屋子里休息,但又想着上书房里的人没见过顾晦,难免麻烦……沈穆偏头看看顾晦,顾晦这孩子一直默默站在他侧边,漂亮的凤眼不时扫到沈穆身上,是很依赖他的模样。
沈穆揉了揉顾晦的头发,拉着他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小孩子家家的离战场远点,别影响他发挥。
皇帝先是关怀了一番丞相府失火的事情,好生安抚了一番,便由宫叙白简单说了顾晦的情况。沈辕获知圣意,身为臣下无法拒绝,心中虽有不满,但也只好点头答应。
至于大火……
只说是下人夜间赌牌吃酒,没看好火烛,已经重重罚过了。
皇帝对他的说法十分满意,点点头说了些别的事。
总算是能把丞相府失火一事遮掩住了,沈辕瞟了一眼自己的长子,连带着藏在长子身后的那位二皇子。
长子迁居府外也好……沈辕思纣道,先前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个眼高于顶、不理俗事的长子有这份心思。
若早知晓他不是那些个只知清谈的空架子,有这个头脑,应该要好好培养的。
皇帝自知理亏,毕竟把一个出生就自带不祥的皇子养在臣子身边,于情于理都不合,正要给些赏赐的时候,沈穆站了出来。
沈辕眉心一蹙,陡然预感到了沈穆要做些什么。
沈穆在沈辕紧张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抽出写好的奏折,胡大监紧步上前,毕恭毕敬的接过折子,然后呈递给了皇帝。
皇帝翻开折子一看,里面尽是些书目、人名和撕下的一页账册。
皇帝不解:“沈卿这是何意?”
沈穆皱着眉头咳了两声,顾晦默默给他叩背。
“陛下,家父所言并非实情。”
沈辕尴尬地站在一旁,正要开口辩解,就被皇帝抬手止住。
“继续说。”
沈穆颔首:“臣虽为男子,但深知宅院里头赌牌吃酒会惹出祸事,故而一再严令下人,严禁此事发生。”沈穆看了一眼沈辕,“想是家中有人蒙蔽了父亲,所以才有此说。”
沈穆既然递了个台阶将他摘了出去,沈辕面色舒缓,但方才所言有欺君嫌疑,也跟着跪下告罪。
却不想沈穆未完,继续说道:
“陛下,日前丞相府失火,独独将臣的鸣熙院烧得一干二净……臣一开始以为是天灾,秋日干燥,是留守院中的人没注意火烛,又担心伤了留守的侍女得不到医治,便托了陈先生替臣出宫探问。却没想到臣的侍女红袖说,此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皇帝眉头一紧。
沈穆咳得越发厉害,但没影响说话。顾晦扫了一眼皇帝的表情,明显已经被沈穆三言两语间调动了情绪,连一向无波无澜没有表情的宫叙白也听得认真。
真有意思。
沈穆继续说道:“红袖说,她曾在失火前夜看见臣的二弟沈扬出现在了鸣熙院门外,还带了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指着院中比划。红袖素来做事谨慎,又是服侍过家母的人,对臣忠心不二,不会撒谎。”
“虽然如此,臣还是担心红袖会看走了眼,毕竟是晚上,鸣熙院又是偏僻之处,灯烛昏暗,担心平白冤枉了二弟,便让小厮长风暗地里问了府上的家丁和一应出入的管事,证明是二弟领了火石、桐油,烧了臣的院子。”
沈穆掀袍跪下,冰冷的玉砖刺得他膝盖疼。他低着头道:“臣惶恐,请陛下为臣做主。”
“放肆!”
沈辕连忙躬身请罪,心中暗骂一句“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