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吞噬了一切。
金陵城郊,乱葬岗,两个黑影猫着腰,鬼鬼祟祟地穿行在枯枝烂骨间。
青儿拽着柳拾月的衣角:“姐姐,你走慢点……”
“没事没事,别害怕,”柳拾月举着寻龙尺,安抚道,“你越怕他们越来,虔诚一点……”
“……”青儿看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颤着声,“怎,怎么虔诚一点……”
“像这样,”柳拾月示范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姨娘,小女子路过此地,无意冒犯,打扰了打扰了……”
青儿:“……”
为什么她更害怕了。
身后蓦地吹来一阵凉风,顺着脊背爬上脖颈,青儿一个哆嗦,悄摸回头,就见一张白白的脸一晃而过!
“啊!!!”
“啊!!”
被青儿掐住后腰肉的柳拾月转头:“——怎么了怎么了?”
“后面有个人!”
柳拾月绕到她身后:“……没有啊,在哪儿?”
青儿都快哭了,偏还得压着音量:“姐姐你火折子都没拿,怎么看得到啊?求你拿个火折子吧!”
“……好吧好吧,”柳拾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开一吹,照亮了两人的脸,“其实走这种地方最好别点明火,容易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两人一怔,缓缓扭头,就见烛火照映下,一张美艳夺目的少女脸庞,出现在二人之间——
“啊!!!”
柳拾月扔了火折子,转身就跑,结果被前头的青儿一绊,齐刷刷摔在地上。
屁股下传来一阵咔咔嚓嚓的声音,不知是枯叶还是断骨。
“呵呵呵……”
嗬哧嗬哧的笑声响起来。
火折子掉在地上,熄了火,一片漆黑中,隐约有团影子,下面是两根棍子,上面是圆圆一坨,像是被火烤炙后蜷成一团的虾。
柳拾月手忙脚乱地扯开包袱,掏出她来时准备好的符纸,对着黑影,叽里呱啦一通念。
“……舌头都打结了,念出来的符咒还有用?”
那影子慢吞吞道,嗓子哑得像是被炭烤过一般。
一盏灯笼倏地亮起来。
骤然的光让柳拾月二人下意识抬手遮掩,透过指缝看见的人却比黑暗里更加可怖——
那是怎样一个人啊。
四肢干瘦,背驼成了球,就显得脑袋像是从胸口里长出来的。
姿态分明是个老妪,可那张脸却是明艳妩媚,嫩得像刚及笄的少女。
“琼,琼枝?!”
青儿美眸圆睁,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脸——
琼枝也是玉春楼的姑娘,可是一年前就突发恶疾走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儿想到楼里其他消失的姑娘,牙齿打颤,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
“原来她叫琼枝啊,真好听的名儿……”老妪笑起来,干枯如柴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满意道,“不愧是我最喜欢作品。”
“……你这话什么意思?”柳拾月此时已然反应过来,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看着对方诡异的姿态,皱眉,“你到底是谁?”
“小姑娘,我们白天才见过的……”
老妪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缓缓撕下脸上那层少女的皮,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浑浊的眼闪着奇异的光,是那种野狼看到猎物的眼神——
“……是你。”柳拾月想起来了。
她下意识站到青儿身前:“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老妪“咯咯”笑了几声,提起灯笼,“我听说你们在找惜白,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她,要来吗?”
“……”
柳拾月与青儿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跟上老妪。
四下寂静,只有若有若无的风,和灯笼晃动的嘎吱声,柳拾月死死盯着老妪的背,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不见了。
老妪带着二人走到一座无字碑前,抬手四处摸了下,便听得“轰隆”一声,几人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
柳拾月护着青儿退后几步,看那座碑慢慢后移,露出一条黑洞洞的阶梯,直通向地底。
老妪回头瞧了二人一眼,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走下阶梯。
“姐姐……”青儿有些犹豫,即使心里想找惜白的念头无比强烈,但此情此景,还是令她胆寒。
“别怕,她只是看着诡异,”柳拾月拉住她的手,“其实就是个瘦小的老太太,即便到时情况不对,我们两个打她一个,也绰绰有余了!”
“……嗯。”
青儿点点头,鼓起胆子跟柳拾月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