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铺上不断打喷嚏,脸上却仍有温红的秋容,春意这才后知后觉到那盒熏香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安神香,而是......
她脸一热,一边给秋容熬姜茶,一边考虑明儿要不要送点大补的膳食到王妃的房中...王爷应该是不用补了,送点降火的就好……
月照不眠人,同样不眠的还有远在乌合的邬斯荣,盛朝暧昧的月色照不进乌合昏暗发紫的夜晚。
他的不眠之夜毫无旖旎,全是噩耗。
一连得知自己步在盛朝的棋子已经几近荒废,他虽然连日来都在为了联合旧属奔忙,可手中剩下的棋子中仍可用者却是寥寥。官场多势力,若不是手上还捏着几个把柄,根本不会有人冒着里通外国被抄家的风险与他联系。
眉心一痛,正想用手去揉一下却被一只红袖柔夷率先覆上,邬斯荣一怔,不知为何竟没有第一时间抬头去看。
依稀忆起从前...也有过这么一个人,会在他苦恼之时覆手轻揉,替他将眉间褶皱抚平。眼睛里流露的全是对自己的担忧,毫无半分轻视。
那时的他却以为自己只是逢场作戏,面对她的关怀心里只有得意和好笑,只觉得那个女人怎么会那么好骗?单纯得根本不像是高门贵女。
可现在看来...哪怕只是演戏,那般的假意情深过后,自己也还是会分不清谁真谁假。
她的情真意切,非他不可是自己亲手为她下的毒,混乱了她的筋脉,模糊了她的意识,让她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他。毒散梦醒,她于他,只有恨才是真的......
而他的故作情深,步步接近明明是假的,可当戏台轰然坍塌,偷心夺爱的戏码突然中断,温柔故去,只余满身的荒凉和一颗重回孤寂的心在茫然跳动,他才方知,假作真时样样真。
如今旧幕重现,眼前人虽然身着与她一样的红袖,可触在自己眉间的指尖却是那样冰冷,还微微颤着,温柔中满是惧意。
明明知道不可能是那个女人的,不是吗?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从未怕过自己......
她与别人,从不一样。
于是,怀着莫须有的期待他垂下了眼眸,不再抬头。任由女子替他轻捏眉心,直到似有若无的甜腻香气萦绕鼻尖,让他顿时清醒。
鹰眼一抬,眼前人的面容清晰可见,几乎是同时,他的眼底瞬间流露出失望与阴暗。
“谁允你这样的。”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偌大的房内骤然响起,为这寂静的夜色更添一分阴森。
阿念吓得“噗通”一跪,连连求饶:“少主,少主饶命,阿念只是想替少主分忧啊......”
明明是求饶,声音却娇媚得厉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该是十分具有魅惑力的一幕,却只换来邬斯荣的一声冷笑。
“呵,分忧...你还不配。”
他捏起她的下巴,毫无怜爱:“我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一切都好说...可你偏偏连这都做不到,还妄图借香扰乱本少主神志......”
他越往下说,阿念的身子就抖得越发厉害,眼里却全是不甘...她不过是再也不想当这供人赏玩的傀儡罢了,她爱少主,她只是想真正成为少主的女人!她何错之有?
“可惜了,这香...只能你自己好好享受了。”他笑得阴恻,眼里毫无同情:“来人,将她拖出去,随意处置。”
“是。”
“少主!不要啊少主!阿念对您是真心的......”无论她再怎么求饶,声音还是渐行渐远了。
从始至终,邬斯荣的脸上再没有过一丝波动。
他天生难以动情,就算是再剧烈的媚香都于他毫无作用,如此秘密数年来却无一人得知,因为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倏而,他走出房外,抬头凝视了好一会儿高悬的明月,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被眼睫分割出片片阴影。下一秒,他又转身彻底隐匿于无边的夜色之中,仿佛与之融为了一体。
他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郊外,暗室内,毒蝎爬过凌乱的人床,偶有破碎哭声隐隐传出。
一道兴奋的男声乍然在其中响起:“成了!成了!”
而后暴雨骤起,十里电闪雷鸣。
连同暗室内时不时发出的痛苦嘶吼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掩盖得完全,就好像那异响从头至尾都只是闻者的一场错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