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害怕那个夜晚那样的凉意,后面在她找对方又学了几身防身的招式之后,她跟着对方又在集市里走了好几遭。
山上除了那一片翠绿的竹海,其它地方也绿了起来。
山上的花草换了几遭,她认识了很多新鲜的事物,也会做了很多事情,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去了,她好像忘记了她还是林家的小姐,也忘记对方不是无家可归才在这里,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在山上呆了半年后,林婉兮见到了对方的妹妹。
“哥。”少女叫出来这一声清脆的像是珠子混在玉盘上,轻灵得像是山间的画眉鸟。
杜岚和哥哥不一样,样貌就像是一颗明珠,夺目得很,哪怕是林婉兮也是一眼就有些自惭形愧。
杜岚抓住了杜若鸿的胳膊,笑起来的时候路过的秋风好像都变得温柔了起来:“哥,你什么时候回去?柔嘉姐在家等你好久了,你还不回去吗?”
“惠宜她答应了吗……”杜若鸿低着头有些迟疑,“可是……”
“可是什么呀……你再不回去小心柔嘉姐就抛弃你了,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跑了,一点都不相信她,我要是柔嘉姐我早就不理你了……”杜岚有些没好气地开口。
林婉兮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晕,眼前好像变得模糊起来,腿也有些软。身上这件衣裳还是杜若鸿送给她的端午节的礼物,是她自己改过的不合身的青色长裙。
而她送给对方的是她花了好几天时间自己绣的扇子。
其实她是不喜欢青色的,以前的她都喜欢粉色或者白色,她一直觉得青色太过于老,只是他某天突然说过“我觉得这几天你穿的衣裳数这么最好看”,于是后来她无意识都盯着青色的衣裳穿。
杜若鸿抬头,想开口说什么,一看到林婉兮,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婉兮听不清对面在讲什么,这是觉得隔着很远很远,模糊得听不清,她朝对面弯了弯眼睛,轻轻地开口:“是吗?”
那天之后,林婉兮就觉得和杜若鸿相处的感觉怪怪的。
“你之后还打算在这里住着还是直接回林家?”杜若鸿打算走的前一天晚上和林婉兮单独见了一次。
自从杜岚来过之后,林若鸿就没单独和她相处过了。
林婉兮手里的兔子直接掉了下来,没进了草丛里。
没有人管它,它在草丛里到处窜,然后惹出无数细碎的声响。
“你一直……知道我是谁?”林婉兮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她都是告诉他们她叫林静淑,从来没说过自己的真名,静淑是自己的字。
“嗯。”林若鸿低着头看向腊梅树下的她,像是她初见他回来的那个晌午。
只是月色又凉又暗,庭院里将要燃尽的煤油灯灯光昏暗,只看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林婉兮感知不到对面人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沉在了冬天的那个湖里,秋风吹着脸过去,她久违地觉得疼。
以前的自己一到秋冬就会觉得风吹得脸疼,家里给她的大氅都有很厚的毛,这个秋天还没感受到过疼,以为自己还是被养糙了,但是哪有这么快就能完全适应这个环境。
林婉兮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倔强得像是赌气一样在外面站了多久,话没说几句,她也不记得还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后面她冷得手脚都木了,对方叹了口气,用宽大茧子也厚的手拉着她往里走,语气无奈:“冷还一直站在外面干什么?”
林婉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杜若鸿已经走了。她摸了摸床上对现在刚刚好杜若鸿从集市买回来的被褥,还带着一点湿气。
她低着头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把被子抱出去晒在了庭院里。
杜岚骑过来的马已经不见了,而杜岚站在庭院里,还和翟姨聊着天。
“起来了啊?我哥走了,他让我帮他说一声,以后有事找他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把信寄给他。”杜岚朝她笑着。
林婉兮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好。我打算回家了,你……帮我谢谢他这半年的照顾,你要是在京城有事可以直接来林家找我。你找到林府说你找林家林婉兮,姓杜,就可以了。”
“哎,姑娘,你想起来你家在哪儿了啊?你不是叫林静淑吗?”翟姨只觉得奇怪,但是还是很认真地叮嘱,“以后姑娘遇见什么事也可以来这里找我啊,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嗯。”林婉兮一一应下。她没有什么要带走的,用身上最后的碎银子不顾他们的推脱买下了这家人的一匹马,最后看了一眼庭院里的马,然后离开了这里。
骑马也是他教的。
她想起那天她刚上马的时候,他只是站在前面牵着马,看着她,她就觉得安心,然后按照他的说法夹住了马,蹬了一脚。
他说她在很多方面都很有天赋。
学骑马学得快,学那些防身的招式也学得快,唯一没学会的就是怎么抓住糯糯。
其实她还有没有学会的。
她没有学会怎么独立,自己一个人生活,她还是没有学会砍柴劈柴,没有学会生火……
杜若鸿,你从没想过带我离开,为什么要让我见到笼子以外的生活。
下山的路上,林婉兮突然觉得眼睛有些,低下头,一滴泪水滴在手背上。
山脚下,她遥遥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山已经有些地方红了或者黄了,来时的路一路蔓延至盘绕的云里,看不清来路。
她把那只她取名叫“糯糯”的兔子忘在了山上。
昨天晚上没有人在意它,估计它早就跑没了,之前它跑了好几次,都是杜若鸿抓回来的,有一次还是夜里,她半夜醒来突然发现窝里的兔子不见了急急忙忙就立马找了他。
他找了剩下的半个晚上才给找回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的。
后来,她对糯糯更是格外小心。可是再小心的东西,就像糯糯,只是一个不小心,也就不见了。
那些日子里迷茫过的情绪在几天前就有了明确的名字,叫做“心怡他”。她心仪他,在不小心里,把自己的心给交付出去了,并且没能找回来。
也许,糯糯生活在这样的山里更好,好过她那个精致的笼子一样的庭院,所谓的自由只是规定好的作息时间。
什么逃出牢笼只是一场美梦,没有林家,她什么也不是。
她赔上自己的所有,也没有堵到那个愿意待她离开笼子的人。
于是一切又回到原点,只是让她对京城和林家,还有懦弱的自己更加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