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雨看着她,垂下去的另一只手死死抠住自己掌心,握伞的手咯吱咯吱响。
林浅已然浑身战栗,她身形清瘦,站在一片白雪之中更加纤弱。
双眸中的明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抬起头,和苏暮雨四目相对,嘴唇嗡动,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怔愣了半晌,恍惚间用手指擦拭了一下脸颊,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
隔着朦胧的视线,记忆之中的五月盛夏,那一只写着诗的素白风筝被递了过来,那一个看似冷淡实则温柔的人和现在一身冷漠的苏暮雨重叠在了一起。
“……好。”
林浅无话可说。
那些浪漫的,温柔的,张扬着无边生机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林浅说服不了他,也改变不了,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再次低头。
“全当我做了一场春梦。”
她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北风刮在湿润的脸上刀子一样疼。
正如他所说,她还年轻,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她。
人又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了。
她转身,眼角的红还没有散去,凌乱的长发和衣裳被风吹得翻动起来,狼狈却也清冷。
“这是我的园子,苏家主,你该离开了。”
单薄的背影被大雪映得影绰,她站在荷塘边,一只手扶着栏杆,声音就如这场雪,冷淡飘渺。
苏暮雨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已经深深嵌进皮肉。
他离开得很干脆,至少在林浅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一点他的身影。
心头一只撑着的一股劲泄去,一下天旋地转,如同泰山将倾倒在地上,卸了浑身的气力。
乌黑如墨的发垂落双肩,满是雪白。
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百里奔袭,换一个结果。
林浅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草率又狼狈收场。
蝶翼一般的睫羽上落满了雪,她哭够了,慢慢爬了起来,换掉一身湿冷的衣裳,掸去发上细小的雪粒,去到房中昏昏沉沉地大睡一场。
醒来之后,又是新一天。
那是她的生辰。
她的第二个十八岁。
可惜第二天,她没能再次站起来。
冬日雪天长途奔袭本就极为消耗体力,何况她心神俱损,在冷风中冒雪吹了那么久,风寒和高烧自然不会怜惜美人。
夜晚林浅就发起了高热,她翻出银针想给自己治,可惜双手不停发抖,万万是施不了针的。
只能口述了药方让侍女去煎药,半天折腾下来也没能退烧。
想念现代抗生素的一天,林浅脸色苍白地喝下一碗苦药,才明白为什么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里总要强调:“在古代风寒也是会要人命的。”
她跟着司空长风学过医术,甚至能称得上不错,可再怎么精妙的医术也改变不了她身体孱弱的本质,昨天但凡雪月城任何一个弟子,今日都不会这样虚弱。
徬晚,高热总算消停了一点,林浅躺床上,浑身无力,却又难受得睡不着。
昏昏沉沉之间,好似有人突然冲了进来,带着一身的风雪。
“妹妹!”
司空千落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裹上外衣交给司空长风,简单摸了了下她的脉,司空长风脸色一沉,用内力暖着身子,带着人飞快回了雪月城。
暗处,苏暮雨瞧着这一切,脸色病态地发白。
“你刚刚受了刑,不回去养养?”
身后苏昌河问道。
“是我对不起她。”
“我们本就是生在黑暗里的人,现在断干净对你们都好。”苏昌河瞧着下面的人,“其实你也可以做这些事,至少她不会这么难受。”
“枪仙是她的养父,比我有资格。何况,”
苏暮雨的唇边缓缓留下一串血迹,
“何必再给人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