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车连着砖房里的锤子和镗车,可以锻铁或是打磨火铳内腔。但功率在能量转换中损失极大,最多顶30个人。
“这机器烧煤抽水时本就损失了大量能量,总体热效率恐怕连0.5%都远远没达到,更别提瓦特蒸汽机的3%了。
“我粗略计算了下,这台机器日工作8小时,每天便至少要烧煤1.6吨,需银约2.5两,一月便需75两,都能雇70人了,还是高薪雇工。
“若按外面的标准,雇佣100人都不成问题。所以这台机器连抽水都划不来。何况制作这机器的成本不低,得几百两银子……”
刘今钰摇头感慨,“所以,就是现在有人发明出蒸汽机,以大明劳动力的廉价,也能把蒸汽机干废!”
杨文煊深呼吸,仍是满眼惊喜地看着纽可门机。
“你别在那铺垫,好衬托出你能造出瓦特蒸汽机的厉害。你就直说,什么时候能造出瓦特机!”
“我不知道。”
杨文煊惊诧地往后一看,“你不知道?”
刘今钰耸耸肩,“你以为瓦特蒸汽机是随随便便造的?纽可门机十八世纪初上市,统治欧洲市场半个世纪才有瓦特机!
“我们手里确实有瓦特机的制造方法,但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太落后,主要是材料工艺不行,做出的零件很难满足瓦特机的需求。
“蒸汽机,顾名思义,靠蒸汽做功。要靠蒸汽做功,首要便是保证气缸间的密封性。想要保证密封性,便得确保气缸内壁足够光滑。
“就这台纽可门机,你看那两根杆,下面是活塞,用来封住缸体的。我在上面放了麻绳之类的东西增加密封性,才勉强成功。
“纽可门机可以用这种土办法,但瓦特机不行。光靠人手去磨,光靠土办法补救,是绝对达不到瓦特机所需的密封性标准的,得靠足够精细的镗车磨制内壁。”
杨文煊若有所思,“所以,只能慢慢来,靠技术积累。所以,如果能解决气缸的密封性问题,火铳内壁的加工也迎刃而解了。”
刘今钰点点头,“时间,我们需要时间,只是……”
她的声音忽地低下去,“老天爷是不准备给我们猥琐发育的时间了。”
……
七天前,中乡二里荷叶塘。
宁朝柱在向先生请教,却听见院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不待他们反应,便见富态的周道宏迈步进来。
“钱先生,把总之事终于敲定,所幸李太尊相助,朝廷同意在府城增设把总,并恢复沙平堡,于沙平、花街各设一哨,皆归邵阳把总管。”
周道宏心情愉悦,看见宁朝柱放学后还在请教问题,更觉得喜欢,道,“朝柱,你这般好学,待会便去厨房拿块肉。”
宁朝柱欢喜应下,又向周道宏告辞,周道宏却摆手,“老夫与钱先生说几句话便走了,不耽误你向钱先生请教。”
宁朝柱在一旁侍立,垂着头不说话,周道宏高兴之余,又生出愤慨,“增设邵阳把总,虽是喜事,但本该增设守备的!
“实在是有人鼠目寸光!若是全县官绅齐心协力,向朝廷争取来守备营,我等还需惧怕甚么大同社么?”
钱先生笑了笑,劝解道,“如今官兵甚么模样,周老爷也晓得。为了大同社请来守备,恐怕得不偿失。”
周道宏蓦地叹口气,“把总和哨官的人员已定下。那放纵出大同社的王省做了把总,蒋信止的一个孙子去沙平堡当了哨官。
“唯有花街堡,定的是永靖堡百户马之骅,倒有些本事。但一个哨,不过四五十人,又都是从宝庆卫选来的,能否……唉!”
周道宏叹气,钱先生只得再劝道,“周老爷,有官兵驻扎在大同社腹心,大同社便得分心去防范,便不敢太过放肆。何况还有彭藩台在后……”
“大同社那等贼社,岂会因官兵收敛?”周道宏沉声道,“只是如今有了官兵,必会让大同社手忙脚乱,正是我等肃清中乡流毒的大好时机!”
宁朝柱心头一跳,又听周道宏说道,“今早老夫已与宁罗等族通气,今日便遣人搜查乡里,务将大同社的妖言及宣扬大同社那套歪理邪说的贼人全部肃清!”
宁朝柱心脏狂跳。
因以往防匪经验,周道宏与宁罗等族的族老应对大同社的威胁很迅速,一早便召集族内男丁操练,有了这支乡勇。
中乡的乡勇不如官兵或是大同社的护乡队,但对付佃户却足够了,是以中乡不像别地常有佃户闹事。
可战力不如官兵,不代表他们搜刮民财的本事不如官兵。
这乡勇散出去,对中乡百姓无疑是场灾难。周道宏想借此遏制大同社,恐怕只会事与愿违,中乡的民心会彻底倒向大同社。
“周……”
他正想劝诫,却听见钱先生一阵咳嗽,周道宏看他的眼神立即放在钱先生身上,询问他是否要请大夫,钱先生答谢,表示是老毛病,期间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陡然清醒,向周道宏恭敬作揖,“周老爷,钱先生,学生想起家中有急事,且容学生先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