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阿景胸膛起伏不定,双手死死抓住交椅扶手。
现在的雷公寨已经走上绝路,要说他不后悔派宋哑巴去邵阳城报复唐家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找上邵阳城的三教九流,阴差阳错认识那人,雷公寨也不至被人一步步引入泥潭,与大同社彻底交恶。
“宋哑巴,你去让人准备酒菜,晚上老子有话要与弟兄们说。”
萧阿景压抑着愤怒和他不想承认的那点慌乱和恐惧,尽量语气平淡地吩咐。
“此外安抚下弟兄们,就说老子已有法子解决唐景谦与邓大刀,让他们莫慌,莫自己偷跑下山给别人送银子!”
宋哑巴沉默着点点头。
他神情依旧,丝毫不觉得萧阿景是真有办法。
最多是缓兵之策。
但就算缓兵之策,他也只能跟萧阿景走到底,毕竟针对大同社的两次报复,都有他的参与。
……
忠义厅里坐满人,桌子上的酒菜炖肉让土匪们不停咽口水。
萧阿景扫视一圈,面色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
雷公寨遭唐家打击,大多投靠敌人或偷偷逃跑,本只剩下十来名忠心于他的老人,好在后续有人补充进来,寨中青壮方才突破二十。
但面前这二十多人,无论是久经考验的老人,还是移寨后加入的新人,眼底都藏着惶恐不安。
好几个还不经意间露出绝望神情,仿佛要吃的是断头饭。
“各位弟兄,且听我说几句话。”
土匪们的目光或焦急或疑惑地投在萧阿景身上。
“大家应该都晓得了,大刀寨和唐家要灭我雷公寨,现下唐家招募的乡勇就在淡茄子铺。
“此外,唐家还招了几十上百人,估摸是要彻底围死朝阳观,他们不想放过我们一个!”
土匪们被酒肉压制的恐惧立即涌上眼睛,溢出到脸面上。
萧阿景灌下杯酒,将空掉的陶碗摔在地上,唬得众匪惊慌不已。
“你们怕了是么?”萧阿景笑得很难看,“你们怕,其实老子更怕。你们只值二两银子,给点好处,兴许有人会放了你们。
“但老子值十两银子,那些泥腿子看见老子怕是要扑上来,生怕老子逃走!”
众匪面色尴尬,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宋哑巴不解地看着萧阿景,他弄不懂自己的大哥发了什么疯,要在这种敏感时候灭自己威风。
“但怕有甚么用?你怕,你就能逃走么?你怕,大刀寨和唐家就会放你走么?怕,没有半点用。”
萧阿景说到这里,看到有个雷公寨老人想说话,便点头示意他说话。
“萧爷,小的跟你快十年了。这等时候,小的不想说客套话。现下怕不怕都是死,怕不怕都没有用,反正都是等死。
“除非萧爷你有办法救大家。萧爷你有,便说出来,哪怕只一点希望,我们为了自己的命也会拼命。”
那人说罢,其他几个老人也表态支持。
萧阿景大笑,“哈哈,好!只要你们还敢拼命,我们便能活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诸位弟兄,你们应该晓得,大刀寨和唐家现下是个女人在管事。”
土匪们有人惊诧,窃窃私语,有人早已知晓,没有多余反应。
“诸位,你们好生看唐家对付我们的手笔。在谱口冲招募小一百乡勇还嫌不够,到塘冲山仍要招一百多人。”
萧阿景顿了顿,看到众匪大多陷入沉思,才继续往下说。
“这说明甚么?说明第一,他们不清楚我们真实实力;第二,他们也怕我们;第三,他们晓得自己实力不足。”
“是以,我们只要找准机会,狠狠咬他们一口,把他咬痛,我们便能活下去!”
宋哑巴眼珠子一转,当即“捧哏”,“萧爷,如何把他们咬痛?”
萧阿景咧嘴笑道,“现下他们四面包围我们,看起来严密,其实人都散开了!
“一个地方没多少人,又都是泥腿子!不说二十人,便是四五十人,我们打不赢?
“只要败了一处敌人,至少附近乡民便不敢报信,我们起码能安全逃离。若能打败两三处的乡民,我们还怕甚么?
“你们好生想想这个女人做了甚!明明有钱有人,却不敢正面与我们对打,还他娘的去招人,一心想困死我们。
“这回闹得各处都晓得他们要来打我们,失了突然袭击的先机。你们再想,若那小一百人直奔我们山寨过来,哪个挡得住?
“女人就是女人!她能有甚本事!抓不住时机,又无魄力,只要受挫,便不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办。
“是以我们先咬她一口看看情况,要是唐景谦说得上话,我们没机会打垮他们。要是唐景谦说不上话……”
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便能看看邓泥鳅逃跑的功力比不比得过以前,还当不当得起‘滑泥鳅’的名号!”
众匪大笑,萧阿景转身拿起酒碗,高举在身前,“诸位弟兄,干了这碗酒,明日随老子横扫猴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