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今钰心里这般想着,眼睛却跟着向前走去的老土匪动。
老土匪经过小土匪时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土匪便挨近牛车上的杨文煊死死盯着她。
她心底冷笑两声,面上仍是一副受惊的表情。
“几位差爷,误会,误会。”
听老土匪谄媚的声音,她便知道此时的老土匪一定是一脸讨好的笑。
“我二人是在给谱口冲的唐老爷办事。这对狗男女欠了唐老爷的钱,我二人好不容易才逮住,只盼着几位差爷行个方便。”
她看到老土匪贴近最前面的那个衙役,两人的手似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接触了一下。
眨眼间衙役换了张脸,露出亲切的笑。
“原来如此!倒是老子误会你们了。谱口冲的唐老爷老子认得,是个善人。这二人竟想赖了唐老爷的账,真真可恶!可要我等拘去县衙,给他们教训?”
“岂敢劳累差爷!”老土匪推辞道,“唐家自有法子治他们,哪里敢劳累差爷,惊扰父母官。”
衙役呵呵笑道,“唐老爷是个善人,手下人也是办事妥当的。”
说罢,衙役挥挥手,他后面的人让开路。
“两位,慢走。”
老土匪向衙役道了谢,便示意小土匪继续赶车。
牛车带着杨文煊往前,刘今钰也只能跟上去。
她低着头,以免土匪和衙役看出她脸上的震惊。
老土匪和衙役拉着家常,那刺耳的声音让她愈发愤怒。
现在她哪能不明白,方才老土匪是在贿赂衙役。至于老土匪究竟是不是唐老爷的人,他们究竟是不是赖账的坏人,这些衙役才懒得管。
什么公差,都是一丘之貉!
虽然惊怒,但她同时也庆幸自己方才没有突然发难。否则两个土匪和衙役勾结在一起,被捆住双手的她即便能逃命,也断然救不走杨文煊。
衙役被他们抛在身后,感到前路茫茫、不知该如何在这个黑暗时代生存下去的刘今钰听见老土匪说话,“所幸何起蛟不在,那狗吏最是贪钱。以前喻铁耳在任时,也难为他装得那般辛苦。”
刘今钰被老土匪的话打断思绪,反倒灵光一闪,某个念头在她心底扎下根。
她停下呜呜叫起来,眼睛看向牛车上的水壶。
老土匪面上掠过烦闷,但还是叫停小土匪,拿来水壶,取走她口中的布条。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小娘子,你最好安分些,真给老子惹麻烦,杀了你也不难,无非花点时间再找个女人罢了。”
刘今钰可怜兮兮地点头,然后蹲下身体,让老土匪往她嘴里倒水。
真难喝!
她皱起眉头。
生水一股怪味,她担心水里有致病菌或者寄生虫,只喝了一点便偏头躲开。
老土匪见状,皱眉问道,“不喝了?”
她点点头,老土匪关上水壶,轻蔑地说道,“真是娇气,这点渴便受不住,往后……”
他突然顿住话头,刘今钰注意到他的嘴角抽了抽,他后面的话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冷哼。
老土匪将水壶扔上牛车,催促小土匪继续赶车,刘今钰心头一动,慢吞吞又忧愁地问道,“山寨的日子很苦么?”
“当然……”老土匪转头看她。尽管他觉得楚楚可怜的姿态与刘今钰的体格很不相称,但……
到底是个女人。
老土匪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些,“山寨的日子当然苦。但若是小娘子成了山寨的‘二夫人’,那自然不会有苦日子。若能为寨主生下儿子,只怕连大夫人也不如你过得好。”
刘今钰趁机旁敲侧击山寨的情况。
许是觉得刘今钰问这种话是真的认了命,老土匪对她知无不言。
她由此知道老土匪叫“刘麻怪”(麻怪是本地方言“青蛙”的意思),小土匪叫“罗狗屎”。
他俩所在的土匪寨叫“大刀寨”,寨名来源于寨主邓大刀的名字。大刀寨并不大,整个寨子只有四十来人,其中成年男性不超过三十人。
大刀寨靠着东边和西边的两条官道过活,但打劫来的钱粮大多进了头目的口袋,寨里寻常的土匪过得不比佃户贫汉好多少,时常吃不饱饭。
他们,包括刘麻怪和罗狗屎因此不满,但敢怒不敢言——邓大刀的亲信人高马大,至少肥膘比他们多,他们打不过。
当然,这只是刘今钰的总结。
一老一少两个土匪可不敢说自家山大王的坏话。
牛车转进山林,刘今钰感到背后的双手忽然一松,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双手紧紧贴着后背,稍稍抬起,不敢再使力或是乱动。
与她聊着天的刘麻怪并未发现异常。他正致力于洗脑刘今钰,让她相信,只要她乖乖听话当邓大刀的小妾,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刘今钰配合着他,脸上的神情逐渐从怀疑和害怕变成了期待。
刘麻怪对她愈发放心。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大刀寨,寨门附近的土匪看到生人顿时骚动。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土匪对刘今钰指指点点,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
刘麻怪指着众匪鼻子骂,刘今钰却并不在意,那个念头在她心底萌芽,心里痒痒的,身体更是燥热起来。
她低着头,一丝笑爬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