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听懂吴小卷语言并向人翻译的老头站在她背后,沉默不语。
吴小卷心里骂得比谁都脏,但镇子里没人能听懂,为着节省气血,她就也懒得骂出声。
她转身欲动手给老头一个大比兜。
老头躲开了。
哟,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坏人长命,老天不长眼。
吴小卷气死,但无可奈何,注意力放回到白窦桦身上,想把他接过来,却被人抢了先。
定睛一看,是镇花。
镇花轻松地从壮实青年手上把白窦桦“提”过去,表情严肃地端详片刻,把他继续往屋里“提”。
“……”
吴小卷咽了咽唾沫,双手还伸出腾空着,有点被唬住了。
这姿势是要杀鸡?
还是要宰鸭?
这里的居民吃不吃人啊?
他们不会把白窦桦炖了打个牙祭吧。
下一个轮到谁?
不会是她吧。
那让她先上吧,要不。
吴小卷摊开手,抖抖,一脸麻木地跟着进屋。
等死比直接死要命得多呀。
……
大大的屋子里小小的人满为患。
人贩子老头在任人宰割的白窦桦被提溜进屋之后就再没现身,可能是觉得已经把佛送到西天,没救了,节省时间去接下一尊冤种活佛比较要紧。
外国小卷跟在镇花屁股后面,周围全是本地儿童在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就很平和。
无论别人说什么,在她听来都可以当做是百灵鸟或蟋蟀的叫声,左耳进右耳出。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明白被送过来这一路又是大海又是公路,靠自己这双腿逃跑回家无疑是异想天开,还不如顺其自然,接受命运最差的安排。
在屋里找了把椅子,吴小卷安详地坐在一旁等死。
顺便偷摸抓点桌上的瓜果零嘴吃吃。
小时候就听人说过,假如断头前没吃饱饭,过奈何桥时孟婆得多灌你几碗迷魂汤,灌得你下辈子稀里糊涂投胎做傻子。
吴小卷可不要做傻子,本来运气就不好,还做傻子,那生活得多凄惨啊。
所以她逮着啥都往嘴里送。
下辈子她要和这辈子一样聪明。
虽然照情况发展来看,这辈子好像还不一定如她所想马上就要迎来大结局——
这里没有大砍刀,也没有咕噜噜沸腾着煮人肉的锅炉,不像是贫穷落后的野人村烹饪现场。
相反大家似乎还都很讲文明。
黑是黑了点,体脂高是高了点,但普遍长得都很和善。
吴小卷将在场几个大人们都审视一遍,最后边往嘴里塞东西边将目光锁定在白窦桦身边的镇花身上。
镇花不是野人部落茹毛饮血的女酋长。
她更像是儿童收容所里的容嬷嬷。
在吴小卷的视角下,镇花被孩子们簇拥着,将白窦桦轻柔地平放在床板上,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伤情。
然后去柜子里扯出一个大布包,将里头长长的银针捏手里,快速而精准地朝白窦桦人中额头等几个穴位扎下去,让被伤痛折磨得意识开始飘忽的白窦桦眼皮子一颤,睁开了眼睛。
吴小卷挑眉,半起身探头去看——
哟,没被扎死。
好像还清醒过来一点。
镇花的表情放松下来,随手摸摸身边儿童的脑袋,接着打开布包里的小瓶子,倒几粒迷你药丸放至白窦桦舌下含服,不一会儿就见人脸色好了不少。
我去,神医啊。
眼瞅着白窦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吴小卷瘫回椅子上,觉得自己不用等了,镇花有这绝活,她只要待在镇子里老老实实当个包身工,这辈子离死可能还距离几十百万把公里。
碰上了仁慈的地主,吴小卷死里逃生,身心都感到松懈,庆幸不已。
但这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三分钟过后,肾上腺激素极速下降,吴小卷内心深处的绝望就又涌了上来。
那他*的这狗屎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痛快结束啊?
吴小卷悲观地撒手,掌心中的花生瓜子一齐落回盘子里。
她把头向后靠,在墙壁上打起瞌睡。
梦里吴小卷抱着一颗滚烫的带发茬的脑袋,在那脑袋上煎喷香的鸡蛋,撒点黑芝麻粒,馋得吴小卷嘴里滋滋流口水。
身边还有一群小鸡仔在不停叽叽喳喳,说要她把弟弟妹妹还给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