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次是在昨夜三更天时来的,没半盏茶功夫,魂就不知道飘哪去了。我能隐隐感觉到你还在‘这儿’,没回去找‘他’——不在‘另一个我’那边。”
“昨夜三更天来,今日晌午才清醒回神,中途的这几个时辰,我在皇宫遍寻不得你任何踪迹。”
“所以,在此期间,你偷偷背着我们,飘去外面见谁了呢?”
像变脸般,裴弃巫又尽量克制着把语速放缓,好声好气道,“我没有逼问质询你的意思,只是你很少离开过皇宫,这次还在外面耽搁许久不归,我有点担心。”
“你也知道的,偌大皇宫里,就只有你一个人陪在我左右,你要是不见了,我总会伤心难过的。”
……
黑猫一言不发,它内心陡升一种强烈的,被猛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冷意如影随形,心悸寒凉远胜霜雪,如附骨之疽,久驱不散。
裴弃巫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了,为人处世皆透着一股邪性。
有时候安静得像个死人,不说也不笑,冷眼旁观三五成群的太监们一齐在茫茫大雪中死于非命,没心没肺般面不改色,好像他早知事态会如此发展。
有时候又懵懂如稚子,扮出楚楚可怜的万人嫌模样,用尽千方百计频频示弱,惯会好言好语地哄人玩。
有时候演得累了,偶尔会暴露出几分他原本性情的真面目。扒开他那副善解人意的知心少年面皮,深埋底下的口腹蜜剑、笑里藏刀昭然若揭。
黑猫没心情、也不打算陪他玩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但裴弃巫所走的每一步棋总能出乎它的意料。
好似一只潜藏在江底、久不见光的水鬼,不计自身得失,势必要将岸上匆匆路过的行人拉下来,共赴深不可测的泥沼里沉沦。
这让黑猫不禁回想起一幕不怎么友好的情景,在某个凄寒交迫的雪夜间,楚轻舟感染风寒卧病时,曾经对它说过:
〖“其实你什么都不想掺和,但我实在不乐意见你这般清闲,很没有道理对吧。”〗
该说这俩不愧是同一个人吗!如出一辙的狼子野心、不讲道理!
楚轻舟是,裴弃巫也是。
原书《仙途》的这位恶人主角生性恶劣,半点不容猎物逃离他的掌控,于是频频设局请君入瓮。
更要命的一点,相较于原书里的描述,黑猫碰上的这位正主,他好像还能——未卜先知!
他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可这本是不该的。
裴弃巫不该这么早就知晓楚轻舟的存在。
〖“还不说话,那我讲点你有兴致的!”
“还有另一个我,对吧?”
“总共是两个,他受苦,我被牵连,你见过他,在床褥旁点火烧炭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
“他是起不来吗,怎么难为你一只猫给他生火。”
“呀,毛都炸了,好难得,你这般惊讶,我是不是不该知道这些。”〗
裴弃巫不该知晓“它”被限制囚困在皇宫内。
〖“你其实更像只可怜巴巴的孤魂野鬼,居无定所却也不自由,大多数时候借猫身显灵,这座冷冰冰的皇宫是囚缚你躯壳的樊笼。”
“可你不一样,每每你‘来’时,都只会‘醒’在我身边,先前好几次都是这样,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你是特地来见我似的。”〗
裴弃巫不该知晓昨夜“它”的魂体去了别处。
〖“你方才……又去哪儿了?”
“不在皇宫内吧!”
“你此次是在昨夜三更天时来的,没半盏茶功夫,魂就不知道飘哪去了。我能隐隐感觉到你还在‘这儿’,没回去找‘他’——不在‘另一个我’那边。”
“昨夜三更天来,今日晌午才清醒回神,中途的这几个时辰,我在皇宫遍寻不得你任何踪迹。”
“所以,在此期间,你偷偷背着我们,飘去外面见谁了呢?”〗
裴弃巫总在神神叨叨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可怕的是,迄今为止的这些话中,他几乎没猜错过任何一件事情。
简直匪夷所思!
邪性至极!
恰在此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叮铛声起伏,黑猫抬眸望去。
久等不到回音的裴弃巫气定神闲地搁置下手中笔墨,倚在破落书案后摇铃,清俊温雅地轻笑下,对着它的方向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