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择路追猎中两人就近躲到木匠家中。
沉重棺板撞击声中楚轻舟捡起一只散乱于地的红烛细细端详,阴冷月色皎洁入户,狭窄屋内似覆了层薄薄轻纱。
木屑纷扬的地面中央是未完工棺材框架,红烛白烛泾渭分明堆积在不起眼角落,符篆和香条各自分成两份叠放在木桌上,四下环顾连刨木的工具也是一式两份。
段听祁进门后视线就被屋子最深处放置的咚咚作响棺材吸引,棺木上刷着红漆严丝合缝闭拢着,两条黄符纸交叠密封住,棺板上摆了个木鱼,段听祁内心不解腹诽:摆这东西难道是在意念上起镇压作用?那还不如直接放个佛像更管用有效。
棺材里的东西砰砰撞着试图逃脱桎梏,几番挣扎未果楚轻舟终于舍得分神瞧它一眼。
他面色不虞举步上前,段听祁亦步亦随代劳拿下棺盖上木鱼,楚轻舟两指并拢悬于半空处快速划过,紧密贴合的符篆封条应声而裂,与此同时棺板被一阵怪力掀开,束缚在内的纸人猛地窜了出来。
和先前所见纸人大致相同,唯一区别在于眼前这只咧开张合的嘴里含着枚隐隐发亮古币,两相对峙下纸人骤然发狠细竹条扎成的掌骨弯曲至锋利爪牙直袭面门,楚轻舟微侧过身,这击杀招堪堪擦过衣衫,他有意留个活口观察只以指凝出术法困住纸人行动。
纸人徒劳无功地在原地激烈挣扎,妄图脱困后撕碎身前两个活人。闲着无聊段听祁手欠敲了下木鱼,微不可查地纸人动作身躯迟顿延缓几分。
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段听祁豁然摆出副吃斋念佛架势,有模有样一下接一下敲击木鱼,端是眅依空门和尚作派。
立竿见影的,纸人逐渐从癫狂抓握转为安静平复。
段听祁轻缓放下木鱼棒邀功般看向楚轻舟,青年只垂眸笑笑并未言语,没得到回应段听祁索然无趣背过身来移开视线。
微渺浮灰在光影暗沉变化间穿梭,淡雅冷清木香沁人心脾,恍惚间纸人投映于地的模糊倒影再度清醒般晃动挣扎,楚轻舟早有预料地将他拉开,有惊无险。
青年那双桃花眼狡黠微眯,尾音微扬带着点随性懒散,状似关怀,“段师兄,小心些。”
段听祁转念一想难得自嘲:也是,真要这么简单就能控制住,木匠又何必多此一举加上符篆封条。
铛——铛——
清绝悠扬钟声自顶峰往下顺随凛冽山风穿过阡陌巷道,像张无形巨网悄无声息拢住村落,顷刻间所有躁动不安的纸人轰然倒地退潮般没了生机,一切又重归死寂。
段听祁老神在在踢了下狼狈委地的纸人,原本含在嘴中古币泛着光滚落出来,他正欲俯身,楚轻舟探手轻拉住他衣袖,只定定地看着,瞳眸深不可测,意味深长道,“别碰,很脏。”
*
流云宗,玉岭峰。
天光大开,竹舍清净明亮,窗纸上飞絮状乱花零落,榻上锦缎薄绸雅洁,其上摆一只玉枕,屋内浸染淡淡墨香。
顾知微郁郁寡欢趴在紫檀案几上,上面只放了几封信件,正对面坐着悠哉品茗的江敛。
顾知微长吁一气,“师兄还不回来。”
“他这次连信都不回。”
“他寄回来的这些信我都已经读千八百遍了,记得不能再牢固。”
江敛垂眸,纤长睫羽如蝶翼轻扇,“是啊,听你反复念叨着,连我也要烂熟于心了。”
似是为了验证话语,顾知微随手指了个信封,“喏,这封,讲的是云中城江家的仆人出城后离奇失踪,百般寻找未果,家属无奈向宗门求助……”
“还有这封,讲的是师兄在浮生阁得到相关情报,要往淮江中游的村庄赶路……”
“……”
顾知微手撑下颌摇头,“整日里就知道给我写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师兄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话说江敛,云中城江家是你本家吧。”
少年神态自若吹了下茶盏浮沫,眼底流光微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