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少有人烟,为了不被发现,温漪宁找了个隐蔽的大树,手脚并用爬上去观察,姜南也跟着姿势不太优美地爬了上去。
倒是烛越,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拍墙借力一跃而上。
温漪宁略显讪讪地移开目光。
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没有灵力的生活,倒忘记了还有武力这回事。
此时空旷的巷子只有白沨瑶和她娘亲,从她们进来的时候就远远听见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要把千年的委屈与想念,都倾泄在泪水里。
此时藏在树上,与她们母女二人的距离更近了些,更能清楚地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
白沨瑶不似同他们在一起时的警惕,面对她娘亲,是全然的信任与和依恋。
“哭吧哭吧没事啊,娘亲在这里呢!乖……”
妇人轻拍着白沨瑶的背,为她顺着气儿,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怜惜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低哄着,像是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人儿。
哪怕抱得太久她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妇人仍然没有放手,只是甩了甩酸涩的手臂继续拍哄着她。
“娘亲,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呜呜呜……我梦到我被坏人抓走了,他们特别坏,给我吃闹肚子的丸药,还老是打我呜呜呜,他们太坏了,他们还把我和好多人一起扔进了河里,那里真的好冷,我身上好疼……”
白沨瑶抽抽搭搭的哭诉叫妇人红了眼眶,她将女儿的一缕乱发捋平,看着她的眼睛道:
“乖乖,娘亲是吓你的,我们瑶瑶人见人爱,怎么会有人忍心这么对你?是娘亲不对,娘亲不该吓唬你,害得你做了噩梦,娘亲该打……”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偷偷观察女儿的反应。
若怀里是当年的白沨瑶,此时大概已经抱着娘亲的脖子撒娇去了。
但现在在这里的,是经历了千年折磨的白沨瑶,那不是一场梦,是她真实经历过的痛苦。此刻听到娘亲将一切都归结为噩梦,又将噩梦的源头定在自己不该吓唬她。
白沨瑶哭得更伤心了。
妇人不知道她的孩子被如何对待过,她只知道她的瑶瑶被噩梦吓得不轻,哭得很伤心,她要让瑶瑶忘记这一场噩梦。
她抱着孩子站起来,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摇晃着身体哄她。
“走,回家,娘亲给你做你爱吃的栗子糕。”
“我不要,我不想吃栗子糕……”
白沨瑶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自己擦去了糊着眼睛的泪水,仰头望着自己的娘亲。
她就像高大的山脉一样,只要站在自己身边,就是她的底气。白沨瑶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身体上的伤痛和心底的委屈,在这一瞬间似乎全都消失了。
树上的温漪宁看不见白沨瑶的表情,但能看到她娘亲垂头看向女儿时的纵容与爱惜。
几束光溜过大树的缝隙,照在她脸上,将她本来有些泼辣的长相,照得霎是温柔。
“怎么?做了噩梦,连最爱的栗子糕都不想吃了?”妇人调笑道。
“不要,我想和娘亲一起去看落日,你答应我的,但一直都没空……”
说着她垂下脑袋,看起来有些失落。
妇人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顶道:“好,等娘去收个摊儿咱就去看落日好不好?娘亲给你赔罪,都怪我日日忙这忙那,没空陪我们的瑶瑶去看落日。”
白沨瑶这才高兴了,仰头笑了起来,属于小孩子的天真这才原原本本的回到她脸上。
一大一小背着光出了小巷,静默的树上跳下来三个人。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姜南低声说了句“她娘亲真的很疼她,知道她不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难受呢。”
温漪宁的目光还停留在她们的背影上,闻言也点了点头。
是啊,光是以为女儿做了这样一个噩梦,就责怪自己不该吓唬孩子,要是知道这是女儿的亲身经历,她该多痛苦啊。
对方还是她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修士,找不回女儿也报不了仇……
——
一大一小牵着手,笑笑闹闹地往山上爬,温漪宁三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虽没了灵力,但在一个普通凡人跟前掩饰自己的行踪还不算难。
走了这么久,妇人一直都不知道身后还跟着她们三人,但白沨瑶应是能察觉到的。
不过她正沉湎于和母亲再见的欣喜和依恋中,似乎也一直未能察觉到她们,只乖乖被母亲牵着上了山。
山路蜿蜒曲折,对白沨瑶这样大的普通小姑娘来说,能走一段已经很棒了。不过她白沨瑶,却早已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了。
不知情的妇人几次想抱起她,都被她倔强地拒绝了,始终牵着妇人的手,表示自己可以走,她想和娘亲一起爬上去。
妇人无奈,只好放慢了脚步,让她走得不那么累。
不过这山并不算高,她们也并非要爬到山顶。
在这座山的山腰上,有一观景亭,可观日出云海、落日融金,是普通百姓们少有的放松赏景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