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看似胸有成竹,这让皇上也有些许着落:“皇上不必为难,待一切水落石出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随你随你。”他指向门口,实则是指向门外的人:“你去想办法把李爱卿劝走,朕本就头疼,瞧见他日日跪在殿外,朕的头更疼了。”
临走时,他又嘱托道:“切莫忘了朕吩咐你的事。”
“臣不敢忘。”
晨日升起,李华坤跪地的影子被拉长。
金銮殿外的承重柱也因这晨日拉出条条黑影,这柱子乃金丝楠木,柱身硕大,谢珩出来时,柱身将他的影子完全覆盖。
李华坤一宿未眠,加上年事已高,如今脑子只觉将要晕厥。
他突然意识到人,猛然睁眼,见是谢珩,连声道:“谢大人,我儿是冤枉的,我儿是冤枉的。”
谢珩见他这般,心中猜想,许是他方才并未发觉他进殿,否则定会在他进殿时哀求。
他依旧跪着,谢珩见他同自己父辈的年纪,又联想到初次见他时,出于敬重,便蹲下身来说话:“李大人,我朝律法严明,并非是您空口白牙道一句‘冤枉’便能将人救下来的,您与其在金銮殿外跪着浪费时间,不如去为令郎寻得冤枉的证据。”
“……”
“您应该知道,锦衣卫向来只看证据。”
此话一出,李华坤嘴里不断念叨:“对对对,我得去查证据,这样才能救我儿出来,我得去查证据。”
“……”
谢珩不知他是否真的清醒,李华坤爱子心切,李哲又是独子,若是失去了,恐是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痛处。
李华坤踉踉跄跄的起身,只见他走路些许不稳,也许是膝盖跪久了的缘故。
李全见了,上前一步:“谢大人当真厉害,方才杂家苦口婆心的劝了李大人许久,倒不如谢大人两句话来的管用。”
谢珩向来不怕口舌,他的表情带着些松缓:“李公公这是哪里话,若非您的苦口婆心,怎会有卑职劝的李大人茅塞顿开。”
“都说锦衣卫杀伐果断,杂家还奇怪,谢大人为何就如此讨皇上喜欢?今日浅浅一谈,杂家看了也甚是喜欢。”
“承蒙李公公抬爱,谢珩还有事,先走一步。”
一个阉人嘴里竟说出“喜欢”二字,实属让人瘆得慌。
可谢珩也没少同阉人打交道,宋昭他们明争暗斗直到现在,别说从男人嘴里说声喜欢,即便比李全更娘娘腔的太监他也见过。
只是心若顽石,待人依旧罢了。
皇上身侧的首领太监原是宋昭,自宋昭成了东厂厂督后,皇上便将李全晋升,李全没身份没背景,故而用的安心。
而在宫里混的许久,谢珩首要学会的便是拉拢人心。
在宫里,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
北镇抚司恪守森严,普通的案子便交由三法司审查办理,锦衣卫无暇处置。
军机处大臣被杀,此案原本也是交由刑部审查,大理寺和都察院协助办理,只因刑部不想得罪双方,不得已奏请皇上将此案交由锦衣卫。
李哲被关在诏狱,谢珩先前来过一次,还没问几句便有事离开。
诏狱中几乎见不得光,乌黑的环境似是关押着什么穷凶极恶的凶兽。
墙壁两侧点着火把,仅有的丝丝微光仅靠火把点燃,谢珩早便熟悉了此处的环境,视线也适应了黑暗。
牢中的犯人无不道冤,能喊的便喊,而那些喊不出来的,只怕是受不住诏狱中的酷刑,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谢珩走过地牢,从中突然伸出两只血手不停的欲要抓他,无奈身子被圈进在此,够不到牢外之人,此人嘴里句句道冤,鲜血布满他全身,可依旧喊着冤枉。
谢珩瞧了一眼,冷漠的袖手旁观。
诏狱中的凄惨叫声,以及刚挨完酷刑后的无力惨状,谢珩选择视而不见。
程七跟在他身后见惯不怪,甚至瞧也未瞧一眼。
关押李哲的牢狱有专门的狱卒看守,见来人是谢珩,笑脸迎上前:“大人。”
谢珩没理,直勾勾的注视牢中那身着囚服,蓬头垢面的褴褛之人。
李哲便惨了,自张洲被杀当晚,他直接被当成嫌犯关到了刑部,刑部因没证据便不敢对他动刑,又或许看在他爹李华坤的面子上。
后被转交到锦衣卫手里,李哲也从刑部牢狱关到北镇抚司诏狱。
谢珩倒不怕他不招,也没想对他动刑,见他一副不羁的模样,他注视牢狱中的人,开口对旁边的狱卒说:“开门,把人带去审讯。”
那狱卒即刻办:“是,大人。”
李哲似是垂死挣扎般的蝼蚁,任他摆弄,但依旧没放弃挣扎:“谢大人,我是冤枉的,张大人的死与我无关呐!”
他拖着声音被人带走,谢珩跟着他走进另一间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