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堂的长老只是抖了抖鼻下那的撮小胡子——本是老长一把的,只是在某次灵力运用课上,被萧望川失控的火团给烧了,最后还是清虚仙尊闻讯赶来,给他保下了这么一小截。
“如何飞得?高处不胜寒,御剑飞行免不得要将灵气外泄以护体避寒,本就是图个快捷,到头来灵气耗尽了,费尽功夫赶到却无气能用,无事可行,这又该如何是好?图小方便而坏大局,鼠目寸光矣!”
“那飞低点不就成了?”萧望川追问道。他松松垮垮地摊在桌案上,跟没骨头似的,整日没个正形。
“你当真如此想学御剑飞行?”
“嗯。”萧望川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亮得很。人至方死仍少年,更遑论他本就是少年。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不向往长生,却打从心底地拒绝不了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无双霸气,从第一次知道修仙这一存在,尤其是第一眼见到清虚仙尊时,萧望川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登上那凌云顶,仗剑天涯,名动天下。
萧望川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气”,“气”落进了世间各类皮囊里,就有了飞禽走兽,草木花卉,就有了形形色色的妖与人,有了生命。
不论前世,无谓来生,身死气散,肉身糜烂腐坏,而“气”回归天地之间,等待一场新的生命的轮回。山川是轮回,湖海亦是。仙者炼化“气”为灵气,并引以为自用,故而有吞天入海之能,而魔则炼化“气”为魔气,因而有颠阴覆阳之功。
世间之“气”恒定不变,可灵气怨气并不相融,仙魔之道向悖,数万年来两方势力摩擦不断,每千年必有一大战,败者被驱逐而出,等待千年后的卷土重来。
上一次的仙魔之争,胜者便是以清虚仙尊为首的仙门百家。
和这世间的所有存在都不一样,萧望川拥有灵魂。
是的,在这个没有灵魂的世界,他是唯一一个拥有灵魂的人。
他记得自己的前世,更分明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来自现世,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未来,是修仙界到不了的未来。现世的千年前有着如此世般的王侯将相,布衣商旅,只是那些早已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只能在一些断壁残垣中窥见一二痕迹。
萧望川也曾想过,是否在某一天,修仙界的科技也会发展到如现世一般,人们有朝一日也能在某个炎炎夏日过上空调WIFI西瓜的快活日子,但在翻看过仙门历史后才发现此世的一切都宛如被按下了静止键,千百万年来除了文化,在生产力方面竟几乎一直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好吧,他确信自己哪怕活成了一只万年老王八也不可能再见到一回现世的光景了。
大概是因为前世的自己是个孤儿,又没什么交心的朋友,死时左右也不过才17岁,还是干干脆脆被天雷给一下劈死的,他真可谓了无牵挂。于是坦然接受了重生的荒诞待遇,舒舒爽爽地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生下来是个皇子,还是嫡长子,真好,一辈子不愁吃喝了,妙啊!
嚯,居然还是个根骨惊奇的主角命,老天这次喂饭真是都喂到嘴里来了,这哪有不吃的道理?
所以那天在屋檐下,清虚在看他,他也在看着清虚。
我想修仙。我必须要修仙。
他满脑子都被这样的想法给塞满了。
他是真用了吃奶的劲,才成功控制住了那只尚不听使唤的手向前伸去,抓住了清虚衣袍的一角。
于是,命运的齿轮便由此开始转动了。
讲义堂的长老忽得古怪一笑,清咳两声。
“五千年前有个元婴后期的大能,心思也同现在的你一样,是个犟种,就稀罕他那柄破剑,整日净琢磨怎么御剑飞行才省力。后来仙魔大战爆发,他当仁不让,奔赴前线,势要与那邪魔决一死战……”
“后来他因为御剑导致灵气不足最后战死沙场啦?”萧望川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不,他御剑飞行至半程就与林中惊起的鸟雀相撞,最后落得了个剑毁人亡的下场,成了个活笑柄。”语毕,那长老又用书卷击了击萧望川的脊背。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孺子不可教也,还是让掌门来将你接走吧,老夫的讲义堂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哩,现眼!”
“嘿嘿。”听到师尊的名头,“现眼包”萧望川直起身来,也不再争论下去了,乍一看倒真有几分“乖孩子”的模样,只是不知道真的听进去了几句。
……
说是赶路,实则也不全然。修士将灵气一层抹于足底,并催动术法以辅助,不说日行千里那么夸张,却能比凡间的马匹赶路还快,且也不耗多少心力,和修习门槛又高,赶路过程又危险的御剑飞行相比,除却少了几分雅致,当真是为更优选。
不消一个时辰,二人便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幽州,扶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