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元吉:“东方携钰重诺,她不会食言。”
“你直呼其名,你不怕她……”道童手抹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鹿元吉微笑,一双桃花眼迷成缝隙,“我去看看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死没死。”
道童追在后面,“你放心,我的药保管救活他们,肯定死不了,药钱你记得给我,你们鹿家五人,一人二十金,五个人就是一百金……”
道童啰嗦,鹿元吉加快脚步,远远把人甩在身后,来到茶舍,依旧和刚刚离开时一样,雪家人不在,其余人都还活着,将士忙着收拾屋顶的刺客,百道夫子呆坐在廊下,鹿元吉走过去,踢他的脚尖,“怀安哥哥这是傻了。”
百道夫子没心情理他。
“哥哥死了,我想要给哥哥办一场盛大的丧事,我不是雪域人,不知道他们雪域的丧事有什么忌讳,怀安哥哥你说,这丧事是按广陵的习俗还是按雪域的习俗?”鹿元吉凑近,脸上堆砌着笑意,“怀安哥哥救了我们,是大英雄,到时候我会把哥哥的英勇事迹刻在哥哥的墓碑上,哥哥一定感激涕零。”
百道夫子猛地推开鹿元吉,将他压倒在地,握紧的拳头停在半空,赶来的道童抓住他的手,“师兄,我刚救活他,你这一拳下去,我又要救他。”
是他控制雪银舞杀了雪千秋,不是别人。拳头轻轻放下,百道夫子松开鹿元吉,无力地跪在地上。鹿元吉站起,拍去身上的泥土,“既然怀安哥哥拿不定主意,我便去找姐姐。”
王府门前血,一群妇人披麻戴孝闯进王府,在王府哭嚎,吵得鹿元吉心烦,挪眼看去,无人问津,任由她们哭嚎。东方携钰换了一身新衣,听着咒骂,惬意饮茶,即便有人撞晕在柱子上,她也不曾挪眼。
日上中天,鹿元吉寻人回来,哭丧的人还在,靠在一起哭哭艾艾。
没寻到人,鹿元吉寻了个地儿坐下,端起茶盏,揭开盖子看了眼,又嫌弃地放下,“王爷可曾看见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和我家那四个顽劣的孩子,还有我那懂事的妹妹?”
东方携钰放下茶盏:“听说你家的茶山缺人。”
“王爷耳听八方,消息可真灵通。”鹿元吉右腿弓起,踩着凳子,右手横放在腿上,“我爹刚开辟了几座荒山,种了点茶,是缺人。王爷院中这些人不错,送给我做茶奴。”
采茶辛苦,过惯了安逸日子,怎会去过苦日子。遗孀垂泪,“王爷,我们的夫君胆敢以下犯上,他们该杀。”
东方携钰表情毫无波动,听着遗孀继续说,“我们都是听了东方无量的蛊惑,才会来王府闹丧,王爷……你看在我们是同支的份上,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不敢了。”
东方携钰:“除去官籍,降为布衣。”
遗孀指着东方携钰大骂:“东方携钰,你……”
鹿元吉插话:“还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私闯王府,这么大的罪名应该连坐,做茶奴都算是仁慈。”
遗孀止嘴,恭敬伏地,领着人离开,鹿元吉立即变脸,“尊贵的王爷,忙,我是帮你了,该把我的人还给我了。”
东方携钰:“人在偏厅。“
鹿元吉快步赶到偏厅,瞧见屋内坐着两个满脸青肿,辨认不出样貌的人,凭着服饰,鹿元吉认出他们,一个是伊尼、一个是斑龙。
“怎么不跑了,是腿软了,还是脚麻了?”鹿元吉走近,劈头盖脸地嘲讽。
“与你无关。”动作幅度过大,牵动脸上的神经,疼得伊尼捂脸。
鹿元吉气上心头,脱下鞋子,一旁的医师拦住他,“打不得,再挨几掌,人就废了。”
身后的四乌偷笑,鹿元吉挣开医师的手,拿着鞋子,“还有你们四个,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敢偷跑了!”
四乌止住笑容,抱膝蹲在地上,鹿元吉猜得八九不离十,昨日他让乌三郎去找术守,乌三郎遇见雪王,听了他的话,去找三乌,一起藏在客栈,直到今日才出来。
他可是找了他们一夜,鹿元吉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气得原地绕圈,手中的鞋子指着屋内的人,“你们,跟我回去,以后休想出来。”
门口看戏的道童小声嘀咕,“怎么跟训儿子一样。”
百道夫子听不进道童的话,他无心参赛,一路走到这里,交了好友,杀了人,内心难安,他应该找到雪家人赔礼道歉,送他最后一程。
东方携钰忙着治理灾情,应了一声“她们走了”。
离开广陵只能走水路,她们刚离开不久,应该可以追上她们。夫子出王府。道童扭头,瞧见夫子走远的背影,跟上去,“等等我呀。”
雪积在路上,又走太快,磨破鞋底,道童索性丢掉鞋子,“师兄,你走慢点。”
百道夫子一心想着赶到河边,听不见道童说的话。
蒙雪的落尘树阻挡视线,百道夫子冲着树缝里的游船大喊,“等等。”
道童疼惜自己的双脚,暗骂“失心疯”,抓住横生的树枝,抖落树的雪降在夫子头上,“清醒点儿。”
夫子双耳不闻,抓着道童赶到岸边,丢下道童,准备化水跳进冰河,道童光着脚踩在雪地里,抓住他,“师兄,水都结冰了,你下去,感冒着凉了,又得我给你熬药。”
夫子的手化水,脱离道童的手,扎进水里。道童单脚站立,捂热脚,望着夫子远去的身影咒骂,“活爹,又得费我药。”
河里全是冰,夫子双臂化剑,铲破冰,游向船只,抓住船头,探出水面,“等等。”
“大人,一盏茶只需三文。”裹着袄子的贩茶郎雪飞云提着冒热气的茶炉出来,“大人,要喝几盏?”
雪飞云昨日见过,他是雪域来的,夫子问,“船上只有你?”
雪飞云倒上茶水:“大人,只有我出来贩茶赚钱,没有别人,您若是玩累了,上来喝碗热茶暖暖身体,只需三文钱,便可获得一壶好茶。”
百道夫子:“你没看到其他船只?”
雪飞云递上茶盏:“大人,您是累了,天寒地冻,只有我出来贩茶,其他人此刻应该在被窝里,大人,来碗热茶?”
他们还没离开广陵?百道夫子滑进水里,原路返回,爬上岸。望着树上挂着的木牌,右手化剑,劈下一截木桨,在上刻字。
道童深呼一口气,左顾右盼,没人看见,不用赔钱,“师兄,你偷人家木桨干什么?”
落尘树上挂着的木牌均是逝去之人的名字,民间谣言,若是把逝去之人的名字挂在上面,便能挽魂。百道夫子刻下雪千秋的名字,钻下孔洞,撕下衣角,穿过洞眼,挂在树上。
道童一把扯下木牌,“师兄,看不出啊,瞧着你们平时关系不错,现在人还没死,你就咒他死,师兄你可真虚伪。”
百道夫子扭头:“你说什么?”
道童微笑着勾手:“把脸凑过来。”
百道夫子凑过去,道童抓住他的耳朵,放声大吼,“耳聋了就把耳屎掏掏。”
“……”百道夫子眉眼狡黠,倒在道童肩上,“师弟,饿~~”
“你给我起开。”道童推开夫子,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双眼迷离,道童踢他的手臂,“别给我装,休想我给你花钱。”
一日之内过度使用道法,刚刚化剑,全靠意念支撑,如今知道雪千秋还活着,没有强撑的必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迷迷糊糊听见道童咒骂“挣几个钱全花在你身上了,我上辈子欠你的,赔钱货”,接着就是他被扛起,趴在道童肩头听他碎碎念。